“既然知道大少爺就是那絡腮——義士,這其中的事,想一想也就知道了。”許碧險險把“鬍子”二字咽回去,追問,“大少爺審出來了嗎?”她覺得可能沒有,要不然沈雲殊半夜三更還穿這種衣服晃什麼?聯想一下王御醫今天的折騰,肯定是掩護著沈雲殊出去了唄。保不定就是沒審出口供來,還要去接著審。看那個平田的變態模樣,絕對不是個容易吐口的。
沈雲殊盯著許碧,沒有立刻回答。他當然是還沒審出來。那三個倭人帶回去之後,已經用了不少刑,可就是不吐口。且其中有一個根本不會說漢話,從頭到尾都在用東瀛話哇哇大叫,偏偏他現下手裡並沒有懂東瀛話的人,若是從外頭去找,就怕落了袁家人的眼。
但是許碧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兒家,怎的也能想到這些?若說臨危不懼是膽大,思慮周全是心細,這可與林媽媽往回遞的訊息完全不同啊。
“說起來——”沈雲殊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是如何確認他們是倭人的?你見過倭人?”倭人跟盛朝人從面目上來看並無多大異樣,他們來了江浙半年多,也在海上跟倭寇對戰過,都辨認不出呢。
許碧想了想,還是丟擲了自己的籌碼:“我懂些東瀛話。”
許家以庶換嫡,真是把她坑苦了。若真是原本的許二姑娘,或許低眉順眼地也就熬著過了,許碧卻是不行,她過不了這樣的日子!
沈雲殊瞳孔微微一縮:“你懂東瀛話?”如果不是有林媽媽從頭到尾跟著,他都要懷疑許碧是不是被調了包。
“大少爺大約知道,從前我父親宦遊那幾年,我們都是留在山東老家的。”
許良圃守孝過後重新起復,開始自然是沒有什麼好差事。那會兒許瑾才三歲,陳氏好容易得這一個寶貝兒子,愛若性命,捨不得他受苦,索性就帶著兒女留在老家了。直到許良圃在京城站住了腳跟,陳氏才帶著兒女進京,定居京城。
“就是那會兒,家裡買了個婆子,說是從海邊兒上逃難來的,會說東瀛話。”許碧鎮定地編著謊,“那婆子分在路姨娘院裡,我心裡好奇,就跟她學了一些。”
沈雲殊再次抬了抬眼皮:“所以?”
“所以,我也許能幫上大少爺的忙。”
第23章 上香
屋子裡有一會兒靜悄悄的。半晌,沈雲殊才緩緩地道:“幫我的忙?”可他怎麼聽著許碧這話; 可並不像是隻想幫忙的意思。
“是。”許碧挺直了後背; 略有些緊張地盯著沈雲殊; “若是大少爺手邊沒有懂東瀛話的人; 我或許幫得上忙。”
沈雲殊歪歪地靠在羅漢床上,上下打量許碧。剛才還覺得她看起來就還是個身量未成的女孩兒,這會說起話來卻是句句膽大; 難不成她在許家十四年,那副懦弱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這些事,原也不該是讓你們後宅女眷操勞的。”沈雲殊沉吟著沒有立刻回答。他當然是需要一個懂東瀛話的人,但是許碧?這可有點……
“倭寇犯境,真要是燒殺搶掠起來,可也不分男女。”許碧不假思索地說; “當時他們劫持於我,可也沒看在我是後宅女眷的份上高抬貴手。”正相反; 就因為她是女子; 才更好拿捏呢。
“這話說得倒是不錯。”沈雲殊目光微閃,“難得你有這份見識。”倒也是,若沒有這份見識; 又怎麼敢手刃倭人呢?
他沉吟了一下,又問道:“你家那個婆子可還在?”
“已經死了。”許碧眼睛也不眨一下,“進京之後水土不服; 去了好幾年了。她死了之後姨娘才悄悄跟我說; 她是從倭寇船上逃出來的; 怕被官府以為是倭人的奸細,所以只說是逃難。其實她是個好人,平日裡只是低頭幹活兒,除了我和姨娘,等閒也不跟人說幾句話,家裡上下都叫她啞婆子。”
這可不完全是她瞎編的。啞婆子其人確是有的,也的確是逃難而來,不過是莊子上一家佃戶的遠親,自小生病壞了喉嚨,別說東瀛話了,就是家鄉話都說不清楚呢。
只是那佃戶自己家都過得緊巴巴的,誰願意再供養一個口齒不靈的親戚?還是路姨娘可憐她,正好院子裡缺個做粗活的,就把她挑了進來。陳氏看她不會說話,倒是願意用這樣的人,說是不會生事。因此後來進京城都將她帶了去,只是前幾年得了傷寒去了。
沈雲殊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只直起身來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安排一下,這幾天就勞動你走一趟吧。”
他跟來時一樣,悄沒聲息地又翻窗出去了。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