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經世》、《道德經》、《老萊子》……這一排是黃老之學。老子的《道德經》、莊子的《逍遙遊》和《知北遊》顯然已經翻閱了很多遍,串竹簡的繩子都有些鬆動。
法家、兵家……這些我自幼背過大半,沒什麼興趣地匆匆掃了幾眼,轉到下一排。這一排比較奇怪,前半排只孤零零地放了一卷書,後半排卻堆滿了布帛卷。
我疑惑地拿起竹簡,是《墨子》,這個聽說有一部分很是艱澀,當日連阿爹都頭疼。翻閱了下,有些地方讀著還能懂,有些卻是詰屈聱牙,好像有說工具的製作,做車軸雲梯的,又有講一種太陽的現象,什麼穿過小孔成倒象,什麼平面鏡、凹凸鏡成什麼像的,完全不知其所云。我搖搖頭放下,走到後半排拿起一卷帛書,是九爺的字跡,我愣了下,顧不上看內容,又拿了幾卷,全是九爺的字跡。我探頭看向九爺,他仍在低頭擺弄書籍,我猶豫了下問:“這排的書我能翻看一下嗎?”九爺回頭看向我,思量了一瞬,點點頭:“沒什麼看頭,只是我閒暇時的愛好。”
我揀了一卷,因為很長,沒時間細讀,只跳著看:
“……公輸般創雲梯欲助楚攻宋,奈何遇墨翟。般與墨論計:般用雲梯攻,墨火箭燒雲梯;般用撞車撞城門,墨滾木擂石砸撞車;般用地道,墨煙燻……般九計俱用完,城仍安然,般心不服,欲殺墨,墨笑雲‘有徒三百在宋,各學一計守城’。楚王服,乃棄。
餘心恨之,公輸般,後世人尊其魯班,號匠藝之祖,卻為何徒有九計,不得使人盡窺墨之三百計。閒暇玩筆,一攻一守,殫精竭慮,不過一百餘策,心歎服……”
隨後幾卷都細畫著各種攻城器械、防守器械,寫明相輔的攻城和守城之法。
我匆匆掃了一眼,擱好它們,拿了另外一卷:“……非攻……兼愛天下……厭戰爭……”大概是分析墨子厭惡戰爭和反對大國欺辱小國的論述,一方面主張大國不應倚仗國勢攻打小國,一方面主張小國應該積極備戰,加強國力,隨時準備對抗大國,讓大國不敢輕易動兵。
我默默沉思了好一會兒,方緩緩擱下手中的書帛,又拿了幾卷翻看,全是圖樣,各種器具的製作流程,一步步極其詳細,有用於戰爭的複雜弩弓,有用於醫療的夾骨器具,也有簡單的夾層陶水壺,只是為了讓水在冬天保溫,甚至還有女子的首飾圖樣。我撓了撓腦袋,擱了回去,有心想全翻一遍,可又更好奇後面的架子上還有什麼書,只得看以後有無機會再看。
這一架全是醫書,翻了一卷《扁鵲內經》,雖然九爺在竹簡上都有細緻的註釋心得,但我實在看不懂,又沒有多大的興趣,所以直接走到盡頭處隨手拿了一卷開啟看。《天下至道談》,一旁也有九爺的註釋,我臉一下變得滾燙,“砰”的一聲把竹簡扔回架上。九爺聽到聲響扭頭看向我,我嚇得一步跳到另一排書架前,拿起卷竹冊,裝模作樣地看著,心依舊“咚咚”狂跳。
九爺也看這些書?不過這些書雖然是御女之術,可講的也是醫理,很多更是偏重論述房事和受精懷孕的關係,心中胡亂琢磨著,低著頭半晌沒有動。
“你看得懂這些書?”九爺推著輪椅到我身側,微有詫異地問。我心一慌,急急回答:“我只看了幾眼,已經都被我燒掉了。”
九爺滿眼困惑地看著我,我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我手中現在捧著的竹簡,而不是……我懊惱地想暈倒,天下竟然有心虛至此的人。趕忙掃視了幾眼書冊,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全是小蝌蚪般的文字,扭來扭去,一個字不認識,不甘心地再看一眼,我仍舊一個字都不認識。
天哪!這樣的書我竟然盯著看了半天,現在我已經不是懊惱地想暈倒,而是想找塊豆腐撞一下。我低著頭,訥訥地說:“嗯……嗯……其實我是看不懂的,但是我……我很好奇,所以……所以還是認真地看著,這個……這個我只是研究……研究自己為什麼看不懂。”
九爺眨了眨眼睛,貌似好奇地問: “那你研究出什麼了?”
“研究出什麼?嗯……我研究的結果是……嗯……原來我看不懂這些字。”九爺的嘴角似乎有些微不可見的抽動,我心中哀叫一聲,天呀!我究竟在說什麼?我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多說多錯,還是閉嘴吧!
屋子內安靜得尷尬,我沮喪地想著,一塊豆腐恐怕不夠撞,要多買幾塊。九爺忽地靠在輪椅上大笑起來,歡快的聲音在大屋中隱隱有迴音,一時間滿屋子似乎都是快樂。我頭埋得越發低,羞赧中竟透出一絲甜,從沒聽到過他大笑的聲音,只要他能經常如此笑,我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