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上並沒寫別的什麼,只有幾個蠅頭小字,還歪歪扭扭不甚好看。是誰寫的不知道,反正是水晶帶回來的,那幾個字便是:生母樂籍,姑娘小腳。
大房有個雪芳姑娘,出身青樓,這是全陸宅都知道的事兒。可就算是雪芳,那也不過是小時賣身給了青樓老鴇,跟樂籍這種賤民遠遠不沾邊兒。
可現如今,肖家那個什麼外面接回來的姑娘,竟然是樂籍女子所生,裹了小腳又是教坊女子的特徵,竟然還妄想被抬進陸家做貴妾!
二太太團了那紙條,揚手扔進炕桌上的白玉斗笠碗裡,那碗裡有大半碗清水,養著條小金魚,並三五顆鵝卵石,兩根綠茸茸的水草;紙團落入水中,那小金魚以為是食餌,撲上來便咬,只用小小魚唇啄了一口,便覺出不對,搖頭擺尾又遊開了。
“魚兒都分得清什麼是食餌什麼不是,她們卻都拿咱們陸家當傻子了。”二太太微微一笑。
卻聽得門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和極低的話語聲,二太太忙沉聲喚道:“誰在外面?”
少頃便見綠菊走了進來,笑著低聲回道:“是外頭婆子來報信兒……”
二太太皺眉笑起來:“三娘也不是別人,你有話只管說罷!”
綠菊頗為不好意思的對陸清寧笑了笑,這才繼續開了口道:“肖四老爺親自帶人來,要立刻將肖老夫人與肖三太太接回呢。”
“肖老夫人抹不開面子,欲在咱們家客院賴著不走,肖四老爺竟然請老太爺陪著,親自到了客院,喝令肖家僕婦……就算拖也要將他老孃拖回去,肖老夫人無奈,正叫收拾行裝呢,說不得連晚飯也不在咱們家用,就得乖乖夾著尾巴滾蛋了。”
“姑奶奶聞知後已經去了,待弄清事情原委,便打發一個媽媽先過來告訴您,說那肖四老爺是個好的,又做著肖家的主,叫您莫再生氣了,一切事宜回來細談。”
二太太與陸清寧相對失笑。這是鬧得哪一齣兒啊?雖說她們至今也不知道這肖家究竟是什麼背景什麼來路,可這肖老夫人……揹著當家作主的肖四老爺,做了這麼多事,還真跟包氏有一拼呢!
綠菊回稟罷這些話便又出去了。
“這肖老夫人的誥命,也許都是靠著肖四老爺賺來的。若真如此,肖四老爺可不是比咱們家還怕丟醜,若被人指著鼻子說他們家仗勢欺人,將賤籍女子指鹿為馬,硬生生塞到人家做貴妾去,不管他多大的官身,不丟烏沙也得被御史言官脫層皮。”陸清寧忍笑說道。
去年八月,她與陸婷姝同去禹州,期間得知禹州要改名永寧,併成為兩江總督行署所在,而那個新任兩江總督,若她沒記錯,似乎就是姓肖的……
“若我猜得沒錯兒,包同知這一步走得實在不妙,本以為攀上上司家的女眷便官運亨通了,可這不是拿著上司家女眷當墊腳石麼?”陸清甯越說越想笑,心中也直念阿彌陀佛,但願她的猜測沒有錯。
二太太哪裡知道她這種推測是怎麼來的,聞言不免追問:“三娘你如何敢斷定,這肖老夫人一定是肖總督的母親?”
陸清寧強忍了笑,低聲說給二太太知曉:“我聽說肖總督肖大人來禹州上任之時,半個家眷都沒帶,統統都留在京城了,其一是新官上任,很怕安置家眷會拖累公事,其二也是因為肖大人的母親很上不得檯面……”
“那若不是他家,還有誰家的老封君這麼不著調,聽風就是雨?”
“若真是他家呢,包同知這不是犯了大忌諱麼,自襯肖老夫人對咱們江南不熟,便假意替那個新接回來的肖姑娘做媒,以博肖老夫人一笑,實則卻是打肖大人的臉呢!”
二太太並不懂什麼為官之道,可卻也明白,兩江總督是個多大的官職。
若那個肖姑娘真是肖總督傢什麼親戚,且不論那女孩生母的出身,只要自身清白,還有孃家依仗,找個尋常人家做平頭娘子總是可以的,如今卻險些被包同知夫人暗地鼓搗著塞進商戶人家做小妾……
二太太立刻笑著撫掌:“原來竟是這回事?那包同知豈不是仕途艱難了?”
包氏老太太本就是側室上位,整整將陸家後宅握在掌心十來年,當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管來做客的肖家人究竟是不是肖總督家,恐怕也是被老太太的經歷打動了。
不過是個半路接回家的姑娘罷了,若能在些許年後給陸家後宅當家作主,效仿現在的包氏老太太,肖老夫人何樂而不為?更不用說那姑娘的生母還是個賤籍,這麼個出身,不給人做小妾,還有什麼更好的出路?
“若是肖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