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鍾滇也有些猶豫了。他知道他白天的舉動已經引起了諸部落的反感,如果將士們覺得那些戰士英勇戰死卻不能升入天國,對軍心是個不小的打擊,很可能會無法控制。他雖然實力強勁,可要是大家一起反對他,他也會很麻煩。
王國見他不說話,知道自己說中了鍾滇的軟肋,又加了一把柴。“我們就算打贏了劉修,也不可能長期佔著這裡,遲早要退回榆谷去,將士們為什麼而戰呢?回到山裡卻不同,他們不努力作戰,就會丟掉自己的土地,到了那時候,不用大豪說,他們也會與漢軍拼命。”
王國一一數說著撤退的好處,鍾滇也有些心動,可是一想到禇燕對他的許諾,他又有些拋舍不下。“我們如果撤了,劉修會不會回到山東去?大賢良師jiāo待給我們的任務,我們就無法完成啦。”
“不然。”王國連連搖頭,一口否決了鍾滇的藉口。“羌人從來不是因為實力強大而讓漢人頭疼,羌人是因為有不屈的鬥志,才讓漢人疲於奔命。大豪,匈奴人威風一時,屢屢入侵漢境,可是現在他們在哪裡?鮮卑人檀石槐自以為英雄蓋世。可是他現在在哪裡?大賢良師信奉老君,老君就說過,柔弱能勝剛強,好勇鬥狠,是不能持久的。羌人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一統的英雄,可是匈奴人亡了。鮮卑人敗了,羌人卻還在。”
鍾滇聽得很入神,卻又有些沮喪,他就是個好勇鬥狠的人,就是想做一統羌人部落的大英雄。可是在王國的嘴裡,這似乎都是不對的。這讓他在感嘆王國過人的智慧時,又有些下意識的排斥。
王國說得唾沫橫飛,根本沒有注意到鍾滇隱藏在眼裡的那一絲反感,相反。他說了半天。鍾滇卻始終沒有鬆口,這讓他有些沮喪,又有些不悅,漸漸的有些不耐煩起來。
鍾滇也有些不耐煩,他打斷了王國:“我再想想,明天給先生答覆。如何?”
王國無可奈何,只得閉上了嘴巴。心裡暗罵著這羌狗果然是朽木不可雕,糞土不上牆。老夫說得這麼明白了,他還是不開竅,真是讓人鬱悶。
王國回到自己的大帳,北宮伯yù正在喝悶酒,想心思,一看到王國的臉sè,不由得一愣,連忙起身相迎。“先生這是怎麼了?”
王國長嘆一聲,把剛才對鍾滇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北宮伯yù苦笑了一聲,卻不像王國那麼鬱悶,他是羌人,最明白羌人的心理了。羌人不像漢人,有統一的號令,就算心裡不服也要服從命令。羌人是由各部落聯合起來的,如果鍾滇不能表現出足夠的強勢,他們可能就會改換mén庭,比如到鍾滇的兄弟鍾吾那裡去,鍾滇不得不防著這種情況,何況現在依著王國的那一計,他還能名正言順的借漢軍的刀來削弱其他對手,豈肯輕易放過。
“天下多少機會,都在自己人與自己人的內耗中失去啊。”王國是個聰明人,北宮伯yù想到的事情,他當然也想得到,不免有些黯然。回想起這次起事,轟轟烈烈的開頭,如今卻只能寄人籬下,要對一個羌人苦口婆心的勸告,實在痛快不起來,喝了兩口悶酒,便自去睡了。
王國做了一個噩夢,他夢見劉修擊敗了鍾羌,堆了一個非常高大的京觀,全是披頭散髮的羌人的頭顱,而京觀的最高處卻不是鍾滇,而是一個戴著儒生的漢人,那漢人相貌文雅,風度翩翩,雖然已經死了,卻眉眼能動,口舌能言。就在這裡,韓遂和邊章走了過來,向那個漢人行禮,他這時才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那顆首級是他自己,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坐了起來。
“先生?”北宮伯yù已經坐了起來,神情怪異的看著他。
“怎麼了?”王國掩飾的笑了笑。
“聽,外面有人唱歌。”北宮伯yù示意他噤聲。
王國不高興的皺了皺眉,凝神細聽。夜風中送來縹緲的歌聲,若的若無,王國聽了很久,也沒聽出唱的什麼,只聽得出好象是羌人的曲調。羌人的曲調zì yóu,沒有什麼固定的曲譜,無非是興之所致,便扯著嗓子吼上幾句,但那種約定俗成的味道還有的。
“這是輓歌,親人去世的時候唱的,請神鷹眷顧,啄食得乾淨一些,好儘快上天國。”
“這是chūn天到了,從冬場裡出來,找一塊féi美的谷地種麥,希望有個好收成。”
“這是家人期盼戰士們立功歸來”北宮伯yù的臉sè忽然一變:“可是等到的卻是戰士拋屍疆場,身首異處的訊息。”
他還沒說完,王國已經跳了起來:“這是四面楚歌。”
“楚歌?”北宮伯yù茫然的看著他。這分明是羌人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