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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師尊曾經與我說,有時候也許長生無盡的壽命反而得來孤獨,強大無匹的能力只能造就毀滅;而修行者誰也逃不脫七情六慾,悲歡離合。

白將離行走在漫長而虛無的甬道之中,眉目之中被這些時日的戰事磨去了平靜,反而平添出幾分狠厲與決絕來。一個人走得越久,便容易回憶起過往的俗事繁瑣,之前師兄那般親近之舉,總難免叫他想起師尊。

在自己十歲之前,師母還未病逝的時候,那時師尊時常留於宗中,因他劍術高超,性子還有些冷傲,對自己雖算親近,兩人的感情卻也不算太好,倒是師母,對自己溫柔體貼,對師尊關懷備至。師母死去的太久,自己唯獨能記得的,只有那女子溫婉的半邊面容,與常年苦澀微笑著的唇角。

師尊與師母的感情,並不算好。師尊總是嫌棄師母繁瑣嘮叨,愛糾纏一些小事,便是偶然讓師母觀劍也是因著自己興致,便也不怎麼與師母說話。但師母總說,他還是願意與我在一塊的。

白將離大概永遠無法明白如此卑微無求的感情。

師母死於春花爛漫的時節,滿屋生香,抹去她一身的死氣纏綿。她生來便是性情溫婉的女子,死時也未曾強求什麼,只是她大抵還是難過師尊未能來看她的最後一面。白將離記得她閉上眼睛時笑得既傷心又淡然,眼中像是什麼湮滅盡了一般,隨了她那逐漸冰冷的身體與閉合上的溫柔瞳孔。

那成了白將離幼年的夢魘,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見一條生命的流逝與消散。

而當時的師尊,依舊不知情況,他斬卻了妖獸,拯救蒼生,卻換不得他髮妻的性命。白將離還記得他歡天喜地般的握著劍走進來,卻凝滯在床前,看著與他相守數十年的妻子,珍愛的佩劍落在了地上。小小的白將離害怕而畏懼的看著師尊,嚇得跑出去,卻聽見屋內一點聲息也沒有,直至晚夜,他送來飯菜,才看見師尊抱著師母,滿臉淚痕。

他將這個死去的女人抱入懷中,泣不成聲,頹然至極。白將離不知所措,又有長輩前來,喝斥師尊,叫他振作,人來來往往的走了一批又一批。三日後,師母便下葬了,師尊卻也變得不喜愛留在宗中,不喜愛與人交際,變得既沉默,又寡言起來。

這條路又變得炙熱起來,周遭的黑暗化作火海,火舌侵襲了白將離的衣角,他平靜的傾身側開,從這條火路上彎彎繞繞開。他的腦中隨著這些美豔而無盡的火焰,反反覆覆的想起了師尊絕望的面孔

“生時我只覺其蠢笨,但死後卻只餘下掛念。”數十年後的忌日,師尊坐在師母的墳前,擺上了她愛吃的小鬆糕,“從此心中再無對她半分輕蔑,世間最苦痛莫過逝者不能追,終是抱憾。我還憶起當初練劍習法不過未遂她願,結果卻本末倒置,如今思來,孑然一身也是活該”

白將離輕輕越過流星焰火,忽就腦中晃出師兄矜持得體的溫柔笑意來,低沉而略帶一些啞意,告訴他:“事多撲朔,你好生珍重,若有什麼難事,縱我無法可解,但聽上一聽,卻也是願意的。”

而那雙唇,方吻過他。

“我去了一些當初她喜愛的地方,心中便越發沉痛,寧教她棄了我,也不願她離去。”師尊燒燬了一堆又一堆的紙錢,“衝動之下,我也曾去尋她的魂魄,但那又如何呢?飲盡忘川水,她便再也不是我的妻。若現下是和離,我還能遠遠見她一面,如此她沉眠地下,我卻纏綿這人世,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

手腕輕側,白將離揮絕火牆,躍出斷崖,直直闖入下一境界,腦中便想起那日帶走烏黎不久後的清晨,師兄流淚的模樣。他曾見過師尊絕望的淚面,卻與師兄是不同,師兄的眼淚更為沉寂一些,彷彿是送去那些不能挽留的,卻猝不及防的東西一樣。

“這便是報應。我的罪,我的孽因果自償。”師尊站在山頭上,笑著無聲流下淚來,“知是紅塵心,甘做無情人。哈哈哈哈哈哈——!!!!”

白將離揮去滿腦瑣思,自師母死後,師尊彷彿便老去了一般,待他人皆倦怠了,唯獨與白將離親密,大約是覺得他像是自己的孩子,是這世間僅剩的親人了。現在自己又有了師兄與玉英

還好,還好。

白將離閉上眼睛微微笑了起來,傷口的痛楚似乎都遠離了一樣,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來,瞬間叫高溫化作了氣。

還好,我還什麼都沒有失去,不必如同師尊一樣,後悔莫及便傾性命又如何?

“哎呀哎呀這不是闡提滅生帶來的小傢伙嗎?怎麼,跟那大和尚走散了嗎?”粘膩而又拖長了腔調的女音足以引起人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