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衣軟塌塌的摜進了椅子裡,緊接著,她面無表情的坐了進去。
李茜啜嚅的問:“剩下的貨還理嗎?”
有好一會兒,曼芝似乎都沒聽見她的聲音,李茜忐忑的又問了一遍,她才如夢初醒般的望過來。
“哦,明天再說……下雨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李茜站著不動,遲疑的問:“你怎麼了?沒出什麼事吧?”
曼芝擠出一個笑容,安慰似的說:“沒事,你走吧。”
縱有萬千疑問,李茜也不敢問,問也沒用,曼芝的脾氣她知道。
店堂裡終於只剩了曼芝一人。冷清極了,她能聽到空調室外機微震的馬達聲,頭頂那架小熊掛鐘走針的滴答聲,兩種單調的機械聲交織在一起,無情的將時間一點一點的往前推。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曼芝忽然焦躁起來,內心所有的積鬱都凝聚起來化為熱量直衝頭頂,腦子裡承受不住這樣大的壓力,隱隱的漲痛。她呼的站起身,幾步走到水池邊,狠狠的擰開籠頭,水嘩嘩的流了出來。
她伸出雙手去接,水瞬間充盈了她的手掌,又很快從邊緣,從指縫間漏下去,漏下去。
她猛的捧起水,朝自己的臉上使勁甩去,一次又一次,胸前的衣襟也被染溼,可她全然不顧,努力的要洗掉自己的悲哀和怯懦。
她聽到細碎的哭泣從掌心裡氾濫開來,於是,她更拼命的洗,要連那聲音也扼殺掉。
她強撐了這麼多年,繃得渾身的骨頭咯咯作響,也要咬牙挺下去,這毅然絕然的品性已經成為她這個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深入骨髓,最初堅持的緣由已然淡卻,只剩下一份令自己驚詫莫名的執著。
她從未象今天這樣軟弱過。她才二十八歲,還有那樣漫長的路要走,那不知名的未來,早已註定了的結局,可是她還是要走下去,走到她一手編制的黑暗裡去。
鏡子裡出現了一張溼淋淋的臉,慘白得象紙,曼芝有點害怕的後退了一步。她想起了曼綺,躺在病床上,那張臉和鏡中的這張臉何其相象。
她閉起了眼睛,無聲的喊“姐姐”。
曼綺的聲音從她自己的心裡飄出來,依舊清甜婉轉。
“曼芝,你現在很難過,是嗎?和我從前一樣難過嗎?”
曼芝哀哀的解釋,“對不起,姐姐,從前我不懂……”
曼綺悠悠的嘆息道:“既然你現在懂了,就照對的去做罷。”
曼芝驀地睜開眼睛,瞪著鏡中狼狽的自己,就如望著曼綺,痛苦的質問:“那萌萌怎麼辦……他怎麼辦?”
“曼綺”盯著她的眼睛,和她一樣茫然,給不出答案。許久,她才說:“曼芝,你其實心裡捨不得他,對麼?”
曼芝拼命的搖頭。
“曼芝,你比我更糟……你愛上了兩個。”
驀然間天昏地暗,雨嘩嘩的大了起來。
曼芝在頭上紮了一條碎花小方巾,權當作帽子,彎著腰,清理整個店堂。她把地面掃的纖塵不染,又將所有飾品擦拭了一遍,直到精疲力竭的倒在椅子裡。
小熊掛鐘噹噹的敲了六下,曼芝咬牙起身,將地上的垃圾用廢袋子裝好,她該回去了。
不管心頭起過多少波瀾壯闊的掙扎,可是到了點,她還是知道要去哪裡。
開啟門,她把垃圾袋擱在門外一隅,等明天去扔吧,她已經無力多走。
直起腰,她愣在了原地。
常少輝撐著傘站在十米開外的花圃邊上,直視著她,雨水從傘沿邊緣滾落下來,打溼了他的左肩,可他渾然不覺。
他與她對視了一會兒,忽然下定決心走了過來。
曼芝只覺得口乾舌燥,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走過來,她倉惶的退進門內,似要躲避,可是他已經快步闖了進來,在她去關門的那一刻將她牢牢的逮住。
曼芝面無人色的望住常少輝。他看起來如此陌生,再也沒有她熟悉的淡定從容,所有的痛苦和焦灼都寫在了他臉上。
他毫不猶豫的把曼芝拖向自己懷中。
“曼芝。”他低喃了一聲,滾燙的唇倏然間覆上了她冰冷的嘴角。
曼芝只覺得天旋地轉,手腳俱軟。她掙扎了兩下,想找回自己,可是常少輝死死的摟著她,不容她抗拒。
終於,她安分下來,屈服在他帶給她的昏天黑地的暈眩中。她的腦子裡有隆隆的巨響滾過,冷和熱交替著侵襲周身,令她不斷的顫抖,她想自己一定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