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
她的身體我聞過;不是那樣的。繼芳的頭油味兒說不上好聞;但也絕不難聞。這令人窒息的氣味只能是為國留下的。
繼芳顯然聞不到;她已經習慣了。這會兒;她正用一隻手在我的胸脯上撫摸著。那手真硬呀;滿是老繭;就像砂紙一樣;但卻異常溫暖。
我被它揉捏得很舒服;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繼芳先說話了:“你們城裡人細皮嫩肉的;比我們正月子還要嫩呢。”我說:“不是我的皮嫩;是你的手硬。”繼芳馬上縮回了手;藏進了被子裡。
“正月子是誰啊?”我問。
“我們伢子;三歲了;前年正月廿四生的。”我不禁向涼車子的裡面看過去;靠牆的地方黑乎乎的一片。
“他人呢?”我問。
“說好了這兩天他嬸子帶;正好斷奶。”
我放下心來。我們“交配”的時候那孩子並不在涼車子上;不在這屋子裡。
我說:“三歲了還吃奶?”繼芳說:“以後不給他吃;讓給你吃。”說完竟然不好意思起來;拖起被子蒙在頭上。
“你說什麼呢。”我也笑了。
繼芳從被子下面伸出腦袋:“你們城裡人不是興喝牛奶嗎?人奶不比牛奶好?”我
說:“人奶是比牛奶好;女人也比母牛好。”
“不要臉!”繼芳說著把被子又蒙在了頭上。
我突然發現;我們竟然在說笑———一個負案在逃的現行反革命和一個剛剛死了丈夫的年輕寡婦。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呢?我不由得長嘆一聲。
繼芳繼續嘮叨:“他大伯三個閨女;快四十的人了;還沒個兒子;大閨女再過幾年就能嫁人了。。”
“他大伯是誰呀?”“為好啊。”
“哦。”
“他嬸子是個潑婦;前些年為忠他媽被她罵得跳了河;幸虧被人撈上來了。”
我不禁想起那個打大許耳光的婦道;原來就是她呀。
繼芳說:“兄弟兩個幹仗的事也是他嬸子挑起來的。”
後來繼芳就睡著了;發出只有男人才有的那種有力的鼾聲。我也十分睏倦;但被繼芳吵得睡不著;一時間思緒萬千;想了很多。我回顧了這漫長而奇異的一天;最後思路集中在禮貴遞給我的那袋旱菸上。我覺得自己非常非常想抽上那麼一口。
於是我便下了涼車子;趿拉著地上的鞋子;去泥櫃那邊摸索;找菸袋。腳下的鞋子就是從為國腳上扒下的那雙;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大腳趾還故意尋找了一下鞋子前面的破洞;直到腳趾從那破洞裡穿了出來。我心裡想;人家的女人都睡過了;還在意這雙鞋嗎?摸遍了泥櫃內外;以及上面的木板;並沒有找到菸袋。這時繼芳的鼾聲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驀然問道:“你找什麼?”
我說:“有沒有菸袋?”
“你過來。”繼芳在床頭翻找了一番;然後說:“你上來。”
我爬上涼車子;繼芳將菸袋以及煙荷包遞給我。不用說;這套傢伙是為國的;平時就放在床頭的土墼旁邊。
繼芳異常熟練地為我裝上煙;划著火柴點上了。火苗燃起的一瞬間;我看見繼芳撅著嘴;含著煙桿;正往裡面吸。突然我覺得她就像一個男人;就像為國在抽菸一樣。我嚇了一大跳。
火柴熄滅後;為國的形象在我的眼前保持了很久。繼芳遞過菸袋;我仍然覺得那是為國。
然後;我忐忑不安地抽了起來。我和為國;而不是和他的女人躺在一起。我抽著為國遞過來的菸袋;而不是她的菸袋。這種感覺跟隨了我很長時間。
我是被村子上的喧鬧聲吵醒的。天仍然很黑;一時間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繼芳也醒了。我們頭挨著頭;不禁面面相覷。我聽見自己問:“我這是在哪裡?”
繼芳說:“在家。”然後她就坐了起來。
繼芳迅速地套上衣服;下了涼車子。裡面什麼都沒有穿;空空的外褂裡垂掛著一對乳房。
她提上褲子就出門去了;臨走對我說了句:“我去看看。”人聲和狗吠的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近了;在這寂靜的清晨聽上去讓人絕望。窗洞那兒的亮光也已經擴大;但屋子裡仍然很黑;只是不再那麼嚴實;有一種空虛飄忽的感覺。
繼芳走後;我也坐了起來。心想:八成是王助理他們抓我來了;得在他們闖進來以前穿好衣服。
在涼車子的席子上我找到了自己的短褲、背心;穿上後下了地;套上為國的解放鞋;然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