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6部分

然升了起來。我對自己說;禮貴已不再是禮貴;他的身後站著福爺爺。甚至福爺爺也不是福爺爺;他的身後站著老范家的列祖列宗;就在那些畫像的後面。以前;那下面不是供著他們的牌位嗎?這時候起了一陣風;牆上的畫像不禁微微翕動;一鼓一吸的;真像是有人要透過那些畫像開口說話了。正恍惚間;我聽見禮貴問:“咋說啊?”我回過神來;連忙答道:“我去夢安公安局就是。”禮貴長舒了一口氣說:“只要為好到家;我讓他閨女給你賠不是。”“不然的話;”仁軍說;“就算你走脫了;你媳婦、伢子在老莊子上也沒有好日子過!”“你們儘管放心;一筆寫不出兩個範字來。”我說。

47

當天下午;我就趕班車去了夢安。這次再也不必偷偷摸摸;老莊子上的人傾巢而出;為我送行。與其說是送行;還不如說是押送;但那一份期待卻是真實無欺的。鄉親們眼巴巴地看著我登上了那輛開往縣城的班車;車輪捲起塵土;霎時就把他們覆蓋了。等到塵埃落定;村子上的人又冒了出來;仍然站在原地;動都沒動。

“早去早回!”臨行前禮貴囑咐我說。

但我知道;去的是我;他們盼著回來的卻是為好。只有禮九的眼神略有不同;也許他希望回來的也是我吧?當然了;兩個人一起回來那就更好了;皆大歡喜。但這樣的可能微乎其微。

繼芳沒有送我到車站;但我肩膀上的黃書包以及鋪蓋捲兒是她親自準備的;此行的風險她完全瞭解。當班車在沙姜鋪就的夢成公路上顛簸前行的時候;我在想;繼芳定然關上了房門;正摟著小哥倆在哭呢。

在那家住過兩次的小旅社裡我登記了床位。

不同的是;這次住宿的錢是隊上出的。臨來夢安的時候;為巧塞給我十塊錢;讓我收好;說是留著路上用。

第二天一大早;我前往夢安縣公安局。熟門熟路;很快就到了。由於時間尚早;公安局的大門還沒有開;站崗的戰士也不在崗位上。

我扒著傳達室的窗戶向裡面看了看;還敲了敲窗玻璃;值班的人在小床上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於是我就去了街對面的燒餅店;買了兩塊燒餅;要了一碗白開水;坐下來開始吃。買燒餅仍然花的是隊上的錢。

吃完燒餅;我坐在店鋪裡抽了一支菸;一面打量著眼前的這條小街。陸陸續續有了一些騎腳踏車上班的人;邊騎車邊劈劈啪啪地吐著痰。後來太陽昇了起來;霞光照耀著路上的痰跡;不免金光閃閃。街上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我再次來到公安局門口;帶尖刺的鐵門已經開啟;站崗的戰士也站在門邊的圓墩子上了。

我拎著鋪蓋捲兒;猶猶豫豫地走過去;正琢磨著該如何說話;看見小七子從裡面走了出來;手搭涼棚向街上張望。發現我後他喜出望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往院子裡領。

進了院子;我不禁問小七子:“你在門口等我?”

“廢話;不等你等哪個啊?”他說。

我沒敢再囉嗦。小七子嘟囔說:“我們局長真正是神機妙算。”我也沒有敢多問。

和上次一樣;我被帶到了王局長的辦公室裡。進去後;小七子反鎖了房間的門。這次王局長沒有讓我坐下。他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後面;桌子上面沒有槍;他也沒有用梳子梳頭髮。王局長收拾得乾淨利落;只是安靜地坐著;一面不無沉靜地打量著我。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窗戶外面小鳥啼叫、花樹爭豔;王局長端坐不動。大概是陶醉於這清晨肅穆的氣氛吧?或者他還沒有完全睡醒;也未可知。

過了好一會兒;對方這才問道:“來啦?”我未及回答;王局長又說:“我就知道你要來。”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掂量不出這話的確切意思。只見王局長眉頭微蹙;說道:“說吧;找我什麼事?”

這不擴音醒了我。是我來找人家的;不是人家請我來的。於是我說:“我來換範為好;求你們把他放了。”

“你不想回南京了?”

“不想了。”我說;“我不是知識青年;羅曉飛是冒名頂替的;我是範為國;範為好是我哥。”

“那好;”王局長說;“你寫一份材料;把你說的寫下來;再按個手印。”

沒想到事情竟辦得如此順利;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看來;不去南京真的要比去南京要來得容易;這真是天意呀。我剛才說的那幾句話;是一夜沒睡想出來的;王局長的回答竟然如此胸有成竹;就像早就排練好的。我不禁驚訝於我們之間的默契;這又是一種難得。事到如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