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變成一縷一縷貼在額角,雨水緩緩流淌下來,掛墜在眼睫上,積累夠了水珠又滴落下去,她摸了摸臉,忽而心裡覺得又有些可惜,她還沒見老媽老爸,還沒見月耀死丫頭,沒見胡染那隻話癆狐狸,沒見中二的沈年,沒見……蕭語……財迷,腹黑,毒舌……蕭語?
蕭語?
“你太敗家了,知不知道,那開光的紙符我在法門寺求來,花費了千把塊呢。”他的話裡總是離不開錢,商人的尖酸語氣,此刻聽來卻是天籟般美妙。
男主角總會在女主受苦受難的時候出現,展現他救美的一幕,贏得女主的好感——小說裡總是那麼描寫的,唐梵見到那張帶笑的臉的時候,覺得那種感覺大約就是如此。
他把手裡的傘塞到她手心裡,然後伸手揩去唐梵滿臉的雨水。
任由他擦著臉,唐梵嘻嘻笑著,聽得他說“其實你的方法沒有錯,鎮魂咒配上紙符是很好的利器,對鬼來說——但是呢,”他話鋒一轉,繼續說:“就像殺人一樣,你衝他的胳膊打一槍和衝著他的心臟或者是腦袋打一槍,是不一樣的,你要找到他的致命點,”
蕭語掏出懷裡的另一個紙符,臉上的表情分明是肉痛不已的,他是在心疼錢,她看一眼就知道了。
“奣笪烈都笪烈都笪沙哈!”紅色的利箭直刺女人的脖頸,嗤嗤——纖細的脖頸被紅光撕碎,她聽到尖聲的驚叫,女人的整個身子像紙片一樣碎裂開來,不到半分鐘,就被雨水沖刷乾淨了。
蕭語躲在她傘下,拍拍手,補充解釋道:“生前是如何死的,那個致死的傷口就是殺鬼的方法——女鬼的脖頸上有繩子的勒印,大概是死於上吊的。”
他頓了頓,神色難得嚴肅,盯著她的眼說:“記住這些事,我不可能每次都在,以後……”他最後卻是斷在了這裡,話沒有說完,也或許是他不想再說下去。
“好,我知道,”她也同樣嚴肅地答應他,不過唐梵眼珠一轉,笑問:“你怎麼來武林?”
蕭語呵呵一笑,說“五一小長假,出來玩啊,武林市的古鎮也是很有名的!”
“武林市的古鎮很多,怎麼又偏偏來了乾鎮呢?不要告訴我,在這裡遇見你是巧合。”
蕭語撇撇嘴,只好說:“我是跟在你身後來的——其實呢,我知道你親戚在這裡,其實……”他眼珠骨碌碌一轉,咧嘴笑說:“兩個紙符,費了我很多錢!”
“我沒錢!再說,那紙符是你給我的,給我的就是我的了,當初你沒要錢,現在就別想來要!然後,現在是你掏出另一張紙符鎮鬼的,我又沒強迫你,沒錢!”劃清關係。
“好麼,”蕭語聳聳肩,嘻嘻地建議:“你有親戚在乾鎮麼,其實旅遊貴的是交通費和住宿費——”
住宿費?
唐梵忽然明白過來了,她挑挑眉毛,說:“住我家?”
“你親戚家。”他糾正。
唐梵腦中迅速晃過老媽老爸一臉八卦的臉,還有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的——她搬出宿舍和蕭語同居這件事一定不能讓爸媽知道!
蕭語見她呆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笑了笑,撩撩她額前亂糟糟的頭髮,忽然湊到她耳邊說:“初一不是說,帶我去見你父母麼?”
溫涼的氣息噴在她耳廓上,唐梵猛然回神,驚詫了半刻。
腦中再次回想起來的,的確是那一夜,煙花綻放凋謝,蕭語的臉上明滅著光亮,整個人埋在黑暗裡,滿目孤獨——我帶你回家。
男女朋友?
她一驚。
蕭語拉起她的手,溫熱的手心,柔軟無比。
唐梵又陷入驚詫裡。
蕭語看著她呆愣的樣子,嘴角帶著的笑意有寵溺。“你發什麼傻?”
“啊?”
“回家,我們。”他輕輕地說。拉起她就往裡走。
唐梵慢了他半步,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今天的蕭語不一樣了,他的眼神裡藏著的東西很深,她總是看不透,他的感情也總是江南的煙雨一般,迷濛不透的,而此刻的感情卻是分分明明表露在臉上,喜歡的,愛意的——他原來是喜歡她的麼?或者該說是愛?
是愛麼?她活了二十年,大抵還未弄清這些東西——也許是她想多了吧。
蕭語突然停住,忍不住問:“你……祖父家在哪裡?”
唐梵回神,看看四周,臉變成黑線,“方向反了。”
她嘆了口氣,蕭語便又拉著她的手往回走。
他知道,該來的都會來——時間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