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鷹好玩,卻看不出是什麼鷹種,巖臺狹小,轉身不便,就又順著繩子攀上峭壁頂,尋了個地方坐下。
片刻後,張慕將雛鷹餵飽,也上來了。
李慶成道:“咱們什麼時候能帶走它?”
張慕答:“等它願意跟殿下走的時候。”
李慶成似懂非懂,緩緩點頭,又問:“是什麼鷹種。”
張慕道:“海東青。”
李慶成:“……”
海東青!傳說中的萬鷹之王!李慶成剎那間意識到張慕先前的所作所為,難怪如此執著,要讓雛鷹接觸自己的氣味。
“那是鷹王?”李慶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慕點頭,李慶成先前看走了眼,此刻意識到那隻雛鷹有多寶貴,前朝曾有帝王豢寵,以關外十七城割讓,換匈奴一隻海東青之說,可見其珍貴程度。
李慶成再次攀下岩石,張慕跟著下來。
他仔細端詳這巴掌大的雛鷹,蹙眉道:“這就是海東青?你真沒看走眼。”
張慕點了點頭,似被李慶成的情緒感染,語氣冷漠,卻聽得出心裡的欣喜:“臣……知道,殿下說不定喜歡。”
李慶成看著那鷹出神,忍不住伸手去摸,被雛鷹輕輕一啄。
“派點人來守著,太貴重了。”李慶成道。
張慕擺手,示意不用。
李慶成又問:“它吃飽了?餵了幾片肉。”
張慕等了一會,說:“吃飽了。”說畢,提著那雛鷹稚嫩的爪子,將它倒提起來。
雛鷹茫然地動了動,不知張慕何意。
張慕低頭朝鷹巢下看,似在判斷方位,數息後,將雛鷹朝巖縫裡一扔。
那時間,李慶成還沒反應過來,忍不住一聲大叫,只見未及展翅的雛鷹在峭壁上直墜下去,摔在六七尺下的岩石上,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啊——”林婉掩著口,忍不住尖叫起來。
許凌雲講述到此,頓了一頓,低聲道:“皇后請稍安,當年那隻海東青,現還活著。”
林婉難以置信般道:“當年真有此事?”
李效問:“這又是為何?”
許凌雲答:“雛鷹在巢中破殼而出,由父母撫養後,緩慢脫去一身胎毛,三個月大時,便該是展翅學飛的時候,此前雄鷹該當將其驅出鷹巢,不論雛鷹是否能飛,先是摔在地上,掙扎後由其半撲半飛,回到巢內。”
李效明白了,緩緩點頭:“然後再次驅離,直至雛鷹完全學會飛翔為止。”
許凌雲道:“陛下英明,正是如此,昔年成祖與鷹奴發現這隻海東青時,它已快過學飛之時,若置之不顧,一昧喂下去,又或是帶回楓城內豢養,最終只會成了家禽。”
林婉道:“這太也……殘暴,不顧死活,萬一摔折了怎辦?”
許凌雲笑道:“鷹的自愈能力極強,三十六萬飛禽中,唯鷹最悍,海東青更是鷹中王者,摔斷了雙翅,不到三天便又可癒合。”
林婉低低嘆了口氣,許凌雲淡淡道:“其實想當初,成祖又何嘗不似被驅出巢的雛鷹?”
李效若有所思,忽問:“你說當年那隻海東青,現還活著?”
許凌雲叼起脖間鷹哨,穿透力十足地一吹,刺耳聲響,撲剌剌翅聲傳來,大婚當日的海東青飛進殿內,太監們慌忙躲讓,李效吩咐道:“把屏風挪開。”
屏風被搬走,現出仍坐在案前的許凌雲。
許凌雲笑道:“就是它。”
林婉籠了紗袖上前,詫道:“它活了兩百年?怎麼可能?”
許凌雲道:“海東青凡四十年一脫喙,去羽,洗爪,重生,猶如鳳凰涅盤,曾有傳說上古時代,一隻海東青為萬鷹之王,活了近千年。”
林婉喃喃道:“鶴壽千年,龜壽萬年,這不活得比人還長了?”
許凌雲笑道:“太掖池裡那頭仙龜不也是麼?活了上千年,前朝帝君都崩了,江山也改姓了,歷經好幾朝,現還活著,可見人間興衰,本就是……嗯……”
李效忍俊不禁,走上前,與林婉並肩而立。
林婉道:“它……這鷹祖,可還記得當年往事?”說畢心中一動,伸出玉手去摸。
許凌雲:“那得問它才知道了。皇后,恕臣無禮,它不認人。一旦怒起,連臣的話也不聽。”
李效道:“你好歹是個鷹奴,連你使喚不動它?”
許凌雲:“臣是鷹奴,是伺候它的,而非鷹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