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娘看他跑得太快,忙從榻上起來:“阿柳小心。”
阿柳已經跑到面前,把手裡的東西獻寶似的露出來,竟是一隻小麻雀,嫩黃的小嘴,羽毛似乎都沒長全,仰著頭,小黑豆一樣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兩人。
玉娘忍笑,正色道:“阿柳要養小鳥嗎?”
阿柳凍得紅通通的小臉,奶聲奶氣說:“阿孃,我要小鳥和我玩。”
逝川手巧,用竹篾編了鳥籠,掛在廊下。阿柳就天天和他的小鳥說話,給他換水、喂米,樂此不疲。
一夜大雨,阿柳驚了夢,不住哭喊,玉娘安撫了好久才睡著。醒來時天已放晴,萬里長空,一碧如洗,鳥兒歡快地歌唱著。阿柳看了看玉娘說:“阿孃,你不要走。”又說:“我夢到娘走了,再也不要我了。”
玉娘愣了愣,覺得肝腸寸斷,眼中幾乎要滴出血來。她身體日漸衰弱,如今不過是空耗著日子罷了。
阿柳又看了看廊外說:“阿孃,小鳥也有娘嗎?”
玉娘忍淚點點頭。
阿柳低低說:“你聽,她娘在找他了。”
停雲把鳥籠提到湖邊,柳樹上停滿了小鳥,嘰嘰喳喳,好不熱鬧。阿柳開了鳥籠,把小鳥掏出來,往空中一扔。小麻雀撲閃著翅膀在空中飛了起來。才飛了一圈,就又落在阿柳的肩膀上。
停雲笑道:“這鳥兒養熟了,離不開小公子了。”
阿柳不解,看看小鳥又看看玉娘。玉娘這會兒也笑了,抱住阿柳,說:“阿柳記住了,以後可不能像小鳥兒。人心不可,畫地為牢。”
阿柳似懂非懂,問:“什麼是‘牢’?”
玉孃親親他稚嫩的小臉說:“阿柳就是我的‘牢’。”
阿柳睜眼。房中昏暗,隔著軟煙羅看見窗外天空已透出亮光。枕邊還放著那捲《梅庵琴譜》,應是昨晚看書看睡了,停雲從他手裡取下來的。他輕咳了一聲,外間有了響動。一會兒停雲進來,挽了紗帳,服侍他漱洗,告訴他早間逝川過來說趙琰回王府有事去了,今日的課停了。
用了早飯,阿柳就來到閣中,將昨天的功課拿出來翻了一回,只覺得無聊。想一想,就翻出裴煦給他寫的字帖練了起來。
阿柳的字從母親,裴煦覺得極是工整勻稱,卻過於媚美纖弱。書之道,終是以風神骨氣者居上,研美功用者為下。裴煦自己得魏晉古法,運筆遒勁,波瀾老志,又輔以六朝風骨,自成一家。趙琰就笑嘻嘻地命裴煦寫了《千字文》來給阿柳當字帖用。趙琰的字,骨豐肉潤,流麗俊傑,亦是一流,只是他自己不滿意罷了。
趙琰入了郡王府的書房,但見一人身材魁梧,濃眉大眼,正坐於裴煦書桌前,看見趙琰進來忙起身見禮。此人正是裴煦手下“八俊”之首的曹邕。
“曹兄一向可好?”趙琰攔住他,笑呵呵地問,手裡卻暗暗使勁去捏他的脈門。電光火石間已被對方閃過,接著就是裴煦無奈的聲音:“子明快別玩了,伯言才入府,茶還沒喝上一口。”
趙琰嘖嘖稱奇:“曹兄的‘分花拂柳手’又有進展了。”
曹邕淡笑:“趙兄謬讚了。”
裴煦過來說:“伯言帶了京中訊息。三件事,御史蔡確參了我一本,今冬入京的官銀被劫,劫銀之人似來自蜀中。”
趙琰道:“被劫的可是東南十二縣的賦稅?朝廷如何反應?”
曹邕說:“皇上雷霆震怒,已派人下了江南,近幾日就要路過晉城。”
趙琰道:“今冬蜀中遭了雪災,這筆款項恐怕本來就是要運過去的,只是那人手腳也太快了些。不可不防。那蔡確又參你什麼?”
裴煦說:“說我與阿柳守孝期間未禁聲樂,宴飲如常,有違臣子之道。”
趙琰一驚,便知府中、山莊只怕都有人監視著。裴煦輕描淡寫,趙琰卻知輕重,雖沒有看到奏章,也能想到內容如何激烈。便冷笑著問:“皇上如何說?”
裴煦搖搖頭:“現在還沒說什麼。無妨。生孝死孝;各為心安而已。”
趙琰說:“咱們這位皇上志大才疏,最是心狠膽薄,又愛假仁假義。有太后護著你,朝中依仗趙國公甚多,情勢不許動你,他斷不會魯莽從事。現下只要靜觀其變。不過以後還是小心為妙。”
裴煦臉上有沉痛之色,似是不願再提。那時時刻刻不忘要他命的九五至尊正是他的親大伯。
傍晚,裴煦與趙琰一起回了山莊。趙琰授徒,他很是放心,偶爾過來,三人也只是談天說地,並不過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