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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他話語中自有一股浩然正氣,慷慨磊落,在殿中雕樑畫柱間迴盪不已。

裴青聽他這樣說,心裡也極是歡喜。旁人說這番大道理他聽了只覺酸牙,唯獨裴煦說出來,自有一番令人全然信服的感覺,不經意間就將己身託付。

他二人一時絮絮說著話,再無君臣之隔,往日嫌隙,仿若民間再尋常不過的一對兄弟。

裴青用布巾將兩耳的血跡抹去,收起金針,道:“好了,哥哥睜眼吧。”

裴煦依言張眼,果覺瘀血散盡,雙目已復清明,一時神清目爽,大笑道:“阿柳好本事。”

裴青便從地上起身行禮,道:“哥哥賞我些什麼?”

裴煦佯怒道:“賞你一頓板子。你在許州鬧騰什麼,御史臺已上表彈劾你了。”

裴青吃了一驚,再見裴煦並無真個發怒,暗自盤算一下,已知是為的哪一齣,也笑嘻嘻道:“許州頗多富商巨賈,太平盛世叫他們捐些銀子來,給青宮當零花錢使也好。”

“你”,裴煦哭笑不得,拉他在身邊坐下,道:“鐵公雞身上拔毛,莫胡來。”

裴青卻愁眉道:“言默可有訊息,他去蜀川籌餉也不知如何了?”

裴煦聽他轉至此事上,一時臉色也變,過了半晌才道:“此事不急,另有一事與你說。”說著便從桌上奏章堆裡撿了一個冊子出來,“燕國要你去主持來年的和親大典。”

裴青震驚之下,不敢接那國書。

裴煦目有恨意,道:“定是蕭殊年前在御劍山莊敗於你,便要尋機生事。”

裴青與蕭殊之間過節無數,背信孟晚樓,痛打落水狗,千里追殺他與謝石,百般挑唆於裴煦,這一件不過小事而已。皇帝單單挑了這一件來說,想是心中芥蒂已消。裴青思忖良久,方抬頭問道:“我慮胡虜起事就在來年夏末秋初,在此之前,哥哥可有巡邊的可靠人選?”

裴煦一怔,疑惑道:“你想去?”

裴青展眉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第八十四章

裴青出了宮門,獨自上車,手裡還捏著那方沾了皇帝血跡的帕子,他放在手裡攥了良久,又從袖中掏出那個從紫宸殿順出來的白瓷盞,包了一包,揣進懷裡去了。

回到府裡,逝川說阮洵回來了,裴青入內院一瞧,果見他正在翻曬草藥。他離開這些時日,阮洵閒極無聊,就換了便服,打扮成遊醫模樣,到鄉里去給人看病。他醫術高超,幾乎不收什麼診金,人又可親,從不怕髒怕累,那些農夫走卒都很喜歡他,天天巴望著他去。裴青臨走時吩咐賬房他若要銀錢自可隨意支取,阮洵卻不大好意思用府裡的錢去買珍貴藥材,每隔數日便去西山尋覓草藥。說來也奇怪,他開的都是尋常的方子,用的也是尋常的草藥,卻比旁人的要靈驗些,許多病了老久也不見好的人,喝了他的藥,卻漸漸好轉起來,一時在里巷之間“神醫”、“菩薩”的稱號流傳出來。

裴青見數月不見,他比之前更要黑瘦許多,當是每日走街串巷所致,眉眼間卻凝然有另一番神采,心裡也是暗暗歡喜。阮洵見他回來也是十分高興,兩人一起拾掇藥材。裴青一邊動手一邊聽他說:“我以前只替大人物看過病,那些人非富即貴,就是當時身無分文的江湖中人受了傷,藥王廬看著名頭也不吝珍惜藥材,自然是什麼最好用什麼。”

他說到這裡忽然一滯,裴青偏頭看他,見他目中流露慚愧之色,卻仍然是毫不留情地剖析批判自己:“那些販夫走卒卻哪裡有這許多銀錢來使,我縱是開出了方子,也救不得他們的性命。”

裴青便奇道:“你若要買藥材,讓逝川去買便成。”

阮洵卻搖頭沉聲道:“我用長樂侯府的銀錢救得了一個,卻救不了天下千千萬萬的人。長樂侯府就是有金山銀山也終有坐吃山空的一天。這並不是救人之本。你當日與我說,‘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我這時才明白此中深意。”

裴青只覺他又犯傻氣,便笑道:“那你要如何?”

阮洵一臉迷茫,語氣卻十分堅定:“我也不知道,總是我醫術未臻完美,否則定然救得這許多人。”

裴青看他見識已與當日下山之時絕然不同,心下極是感動。兩人收拾了藥材,一時無事,便拿出棋盤來對弈。正下到關鍵之處,逝川忽來稟報,道謝石登門求見。

裴青頭也不抬,摸了摸胸口,道:“不見。”

阮洵、逝川都是一愣。逝川又問一次,見裴青不再發話,也只得往前廳送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