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過後,天氣漸漸回暖,洛陽城內卻還有些殘餘的溼冷。這一天,城內竟下了場小雪,值夜的衙役叫苦不迭。
“兄弟怎麼就趕上了這個苦差!受這份活罪!”一個衙役裹得嚴嚴實實,時不時動下笤帚,好在雪積得不甚深,縱是做事少,咒罵居多,路倒沒堵得厲害。
另個衙役穿得就略為單薄了,聽了好一會子同事的罵罵咧咧,只是專心掃街,這一陣子抬起臉,面上已聚了一層密密的汗粒子,看上去年紀略長,勸道,“老張你還是快掃吧,老爺交代下來的事,有什麼辦法?”
“啐!”老張照著雪地就是一口唾沫,道,“咱哥倆也是真倒黴!按說那個誰失了蹤幹咱哥倆啥事兒?!虧得能想出來那道河流歸老爺管,連累得我們上下受罪。那一個死人還能漂到哪兒去?!”
“嚇!”安靜掃街的衙役喝到,“不要命了麼!老爺都為這事受了牽連,你倒還在這裡得意!”
老張訕笑笑,“老爺倒黴不過是一時,如今復了差怎麼也不記得調咱哥倆回去了?這掃街的營生哪兒是咱們做的?”他四下看看,天色還沒放亮,路上靜悄悄的,便道,“我聽說,那個董,董什麼來著的?並沒有死,順著水漂到…”
“少說話!”稍作歇息的衙役猛打斷他,“還沒有復職你便這樣張狂!”
老張搖搖頭,“王哥,你就是謹慎,如今還不是落到跟我一樣。”
老王再不理他,執起掃帚專心掃街。
王府裡,劉聹的臥室,與董賢相擁而睡。雪停了有一會兒了,四下裡更顯寂靜,忽然雕花的楠木門被推開,吱呀一聲,顯出推門的男子的焦急與粗魯。劉聹睡眠一向是淺,何況是這樣明顯的響動,立即翻身起來。董賢倒是沒任何反應,夢中努努嘴,繼續睡著。
劉聹披上衣服,抬眼看了下闖進來的小舞。小舞一愣,想是沒料到王爺床上還會睡著人,臉上的焦慮一瞬就放下,撇嘴道,“我還以為王爺的房間輕易是不留人宿的。”
子夜時分被吵醒心情本就不會好,劉聹抑住怒氣道,“有事說事。”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沉睡的阿卿。
這個小細節被小舞盡收眼底,很倔強地微一擺頭,不答。
劉聹才覺得自己的失態,走至他跟前,順手在他頭上一拍,“來,跟我去書房。”
小舞一下就掙了開去,吱呀一聲又拉門出去,這一下終於鬧醒了床上睡著的人,阿卿驚了下,揉著惺忪的睡眼,幸而小舞已經出去,他軟軟地問,“你去哪裡呀?”
“我有點事兒,你睡著。”
劉聹平日是很體貼的,儘管也有些拒人千里的冷漠,可這時候就顯得尤為冷酷。董賢有點懵,看著劉聹快速踏出臥室,輕帶上門,心內發冷。
待到書房內,瞧見小舞已先在等著了,這短短一段路的距離,已叫他完全理清了思緒,倒沒再急著問事情,淡淡一笑,“什麼事兒就這麼十萬火急地趕來?”
小舞自是瞭解他的性子,心道你已經完全想好了措辭,我還能有何話說?撇撇嘴角道,“軍機處那幾個職缺,由東宮那邊的人頂上了,皇帝那邊沒有什麼大動作。”
“哦?”他反射性地皺起眉,“這麼快?”
“是。”
“劉欣那邊的人,都沒什麼反應?不該啊。”他仍是皺著眉,緩聲問道。
“不僅沒有反應,皇帝那邊的人,還被調出去一批去邊地駐防,連夜離開的京城,這會子大概在城外二十里了。”
“哦?”他又是這樣淡聲一句,自語道,“這是他想要收我的兵權,還是跟東宮那邊聯合做戲呢?”
“東宮太后也不是皇上生身母親,按皇帝的性子,不至於吧。”小舞與他說話向來直來直去,遇到他不高興時才不敢品論,此時對著著朝中大事,亦是由著性子順口猜測。
劉聹眉心漸漸舒展,不願再多說,輕輕拍拍小舞腦袋,“我知道了,煩你這樣冷的時候還過來報信。”
他厭憎他這樣聽完了回報就回復冷漠的樣子,淡淡的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哄他,他是個二十來歲的大人了,不是從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鸞寵,相信他的每句話,這樣想著,賭氣的性子又上來了,道,“我原本也是這樣做事,只新人來到,王爺便忘了我罷了。”
“他怎能跟你相比?”王爺淡淡一笑,“你的性子也要改改,有這麼跟主子說話的麼?”
恍然又回到四年前他剛剛接觸這個男人的時候。一直是傲然的性子,面對生人並不愛開口多說,這個男人也就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