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欲曉,已經看不到陸地了。我們把尤利叫了出來。早晨略有涼意,但尤利的一身打扮就像置身南極一般。現在輪到他值班了,可是他在船橋上無事可幹。所以他乾脆在船艙門口一坐,掏出菸斗來裝煙。我們幾個人鑽進暖和的睡袋,讓草船在海上任意漂『蕩』。在二十四小時警戒過後,大家都已經筋疲力盡。還沒有真正熟悉籃式船艙的獨特風格,還沒有充分領略它吱吱呀呀、劈劈啪啪的怪聲,我就已經進入了夢鄉。
我們在“太陽”號上的第一天,就這樣度過了。
第1卷 第八章沿非洲海岸南下
公雞剛打過鳴。空氣中飄散著新鮮乾草的清新氣息。我是在農場。不,我顯然不是在農場,因為我正躺在擔架上晃晃悠悠。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睡袋裡,聽到身下水流汩汩,耳邊浪花輕拂。這當然是在船上。我半睜開雙眼,透過眼前柳條編成的船艙的縫隙看到了藍灰『色』的水波。我是在“太陽”號上!乾草的香味正是船上的襯墊散發出來的,因為裡面塞了剛曬乾不久的摩洛哥草。
“喔喔─喔!”我又聽到雞鳴了,這下我可醒了。我爬到竹編的船艙口向外張望。放眼望去,外面除了此起彼伏的浪尖什麼都看不到。而船的正前方卻被酒紅『色』的船帆擋住了,船帆被海風吹起來,就像是拉開的滿弓,似乎要帶著我們破浪而去。我爬出艙外,身上只穿著內衣褲。外頭空氣冰冷,尤利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活脫脫一個愛斯基摩人,正坐在船橋的甲板上記東西呢。
我們現在一定已經駛出很遠了,因為此刻北風刺骨,海浪隨之不規則地躥起十幾英尺,即使爬上桅頂四處眺望,也只能看見海天一『色』,根本不見陸地的蹤影。
“我們這是到哪了?”尤利問道。
“這兒啊。”我開玩笑說,可是一腳不穩掉進船艙,倒在了我們的海員身上,他像個死人一樣四仰八叉地躺著。船上只有他才會用六分儀,我只會坐著木筏四處漂浮,天曉得我們此時身處何方。我只想要一件『毛』衣或風衣。船的吱呀聲和海浪的怒吼聲交織在一起,宛如交響曲,從船帆和船艙的狹窄通道里傳來的歡快口哨聲依然清晰可辨。隨後,面『色』紅潤、滿臉鬍鬚的卡洛從柳條牆後『露』出了臉。
“快來拿吧!熱熱的埃及土製紅茶,還有埃及法老圖坦卡蒙的抹蜜麵包!”
船艙裡的阿布杜拉醒了,同時把身邊的非洲人喬治也搖醒了。我們都貪婪地圍住卡洛,看著他把早點擺在雞籠蓋上。每個人都各自找個大罈子、裝土豆的大袋子或是裝水的山羊皮囊坐了下來。等學會掌舵後,我們得慢慢地試著把甲板收拾得乾淨、舒服一點。
“我們到哪了?”喬治像之前的尤利一樣問道。
“到這兒了。”尤利套用了我的說法。他正端著兩杯熱茶給病人送去。
“那兒就是非洲,”我用手指著海港的方向補充道,“還有什麼疑問嗎?”
“有,”喬治說,“古代的人沒有六分儀,也沒有指南針,他們在海上是怎麼確定自己的方位的?”
“他們看太陽就能知道哪是東哪是西,”卡洛解釋道,“然後根據北極星和南十字星就能知道南北。”
“而且他們透過目測地平線和北極星的夾角就能知道緯度,”我補充道,“在北極看北極星,角度是90度,在赤道看,這顆北極星就貼近地平線。如果你在北緯60度,這顆北極星與地平線的夾角就是60度;如果你在北緯32度,這顆星就在32度的位置。只要你能看到北極星,你就能立刻知道自己所在的緯度。腓尼基人、波利尼西亞人、維京人都知道這個方法。但是經度呢,他們就只能透過由航速得出的航行距離來推測了。然而,對古代航海家而言,一旦不見陸地的蹤影,肉眼看不見的海洋暗流總會增加不定因素,使他們無法判斷實際距離。”
喬治曾在家鄉開羅的古埃及博物館見過他的祖先幾千年前使用的測量星體角度的儀器,他明白太陽和北極星在星象學和建築學計算中的重要『性』。在“太陽”號上,我們總能依靠太陽、月亮和其他主要星座辨明方向。而且我打算製造一種測量緯度的裝置,這樣不用靠特定技術或是現代化儀器就能顯示我們的緯度了。
那埃及土製紅茶味如熱櫻桃汁,既提神又醒腦。而埃及麵包幹就好像壓扁的圓麵包,又脆又香,不管抹不抹蜜,都是我們航海能吃到的上等食物。新的一天開始了,我們心情都頗為愉快,全走進船艙與那兩位勇氣可嘉的病人相互祝願了一番。諾曼病得不輕,可他和聖地亞哥都士氣高漲。聖地亞哥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