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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她目測著兩條魚的斤兩,“方才聽小哥的意思,市價跌半是因為魚課減了?”

“姑娘真是聰明人,小老兒不過隨口一句,姑娘就聽出影兒了。不錯,上月河泊所的稅官來了訊息,說新皇體恤漁民,減了大半稅銀,真是皇恩浩蕩,皇恩浩蕩啊。”

看他感恩戴德的模樣,餘秭歸笑道:“那新皇真是個好皇帝。”

“可不是,小老兒打得起魚了,姑娘吃得起魚了,可不就是個好老爺。”

只要給百姓一條生路,管他是七尺大漢,還是襁褓嬰兒,都是百姓心中的好皇帝。盛世明君,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餘秭歸眉輕展,取出一錢銀子,道:“這兩條我都要了。”

“好嘞!”接過銀子,小販從盆中撈起烏魚,乾淨利落地以草繩紮了,遞給她,“吃了我家的魚,保準你家老爺能吃好幾海碗的飯,身子見天就好!”

“謝您吉言。”一想到那人能健康如初,她便有了喜意,笑容由心而發,彎彎的月眸映出湖光,正是一池風皺,妙語天生就。

這一展顏,看得小販閃了眼,待餘秭歸稍稍走遠,才聽身後嘆息道:“可惜是個丫頭”

老爺,丫頭,怨不得別人誤會,她啊,如今就是上官老爺的貼身丫頭。

那夜他們趁亂逃離北狄,來時五天的路足足走了半個月,他傷得雖不重,可恢復得極慢。路上他燒得糊塗,以至於一度只認得她,不論是吃飯還是渥發,最後連擦身都經由她手。江都時他拖著斷腿尚且走了兩日,沒道理兩年後就“嬌氣”許多,這人的病弱多半是裝的,她至始至終知道。即便被他粘到羞怒,可只要對上那雙黑眸,她便沒了脾氣,任他去了。

如今這位老爺愈發入戲,前幾天她只說了句“丫頭命苦”,他便來了精神。

“丫頭?是燒火丫頭、粗使丫頭,還是管家丫頭?”老爺抬起胳膊,等著她來服侍。

“貼身丫頭。”手把手替老爺更衣,她認命道。

老爺難掩失望地嘆了聲:“我還當是通房丫頭。”

指尖一滯,她狠狠瞪他,瞪著他,瞪到他顫顫悠悠地回望,那般小心翼翼,像在怨她心狠似的,看得她愈發不忍。忍,怎能不忍,誰讓她欠他的。怪不得娘曾說男女之間也有一口氣,舉案齊眉齊的是誰的眉,燕燕于飛是誰在前面飛,她雖不指望像娘那樣強勢,可也不能處處被人壓制。尤其那人是上官意,若習慣了被壓制,想翻身也就難了。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且看他。

餘秭歸微微一笑,撥開眼前的柳條。只見臺城下行人如織,十里長堤,垂湖煙柳,太平門外本就是進城的必經之路,如今隨著大魏時局的安定,南來北往的商旅愈發多了起來。摩肩接踵間,只見一男一女牽馬入城。

“阿鸞!”

餘秭歸揮了揮手,前頭的從鸞回頭一看,連忙拽住充耳不聞的蕭匡。兩人停下腳步,待餘秭歸近了,從鸞看眼她手上的魚和藥,道:“怎麼,都一旬了,上官還沒好?”

餘秭歸白她一眼:“你也知道快三個月了,當日說好了,你和蕭匡先同濯風公子回京師交涉,待處理好了就來金陵和我們會合,這一等新皇都登基了,你們還樂不思蜀。”瞥眼蕭匡,她道:“我讓你們帶的信,我師兄收到了麼?”

藏起眉間的鬱色,蕭匡勉強擠出一絲笑:“收到了,是玉羅姑姑親自送去的。”

“那怎麼說?”她小心翼翼地問。

“似乎也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啊,長兄如父,六師兄看起來柔,可絕非慈父,這回她一逃家就是小半年,還擅自跟子愚來到金陵,照理說師兄該不會這麼放過她才對,怎麼

正想著,就聽蕭匡道:“舅母你們先聊,阿鸞,馬繩給我。”說完牽過從鸞的馬,他頷首一禮,隨即向前走去。

“他怎麼了?”她很是詫異地看著那略顯寂寥的背影,待回神只見從鸞幽幽一嘆,欲語又愁。

“怎麼,朝廷不認賬?”她問。

從鸞搖搖頭:“禁刃令的廢除下月就能施行,除此之外,‘朝廷不語江湖’也列入了興平元年的新皇初赦。”

“那蕭匡”

“我也不知道。”從鸞的聲音輕到發痛,“見過那人後他就這樣了。”

餘秭歸瞥眼看她,那雙褐眸中沉鬱著凌亂傷色。

“天下只有一個人的秘密,我不敢偷聽也不敢偷瞧,而偏偏那是我最想知道的,你道可不可笑。”

一寸江湖無可付,兩點眉山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