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我們處於大災難的前夕,我沒功夫同所有與我接觸的人講客氣。好啦,親愛的,您有何打算,您個人?
③沒什麼打算。
④友誼的忠告。趕快離開,這就是我要對您說的話。善聽者得福。
⑤耶穌會神父們的股掌。
皮埃爾什麼也沒回答,便從拉斯托普欽那裡走了出去,露出一副愁眉不展,一副從未如此生過氣的樣子。
當他坐車回到府上,已是黃昏時分。當晚,有七八個不同身份的人去看他。有委員會的書記,他那一營的上校,管事、管家和幾個來要錢或求情的。他們都有非他本人不能解決的事面見他。皮埃爾一點也不明白,也對那些事毫無興趣,對所有的問題一概應付了事,以便擺脫這些人。最後,剩下了他一個人,他開始拆閱妻子的信。
“他們就是炮壘上計程車兵,安德烈公爵陣亡了……老頭……純樸就是對上帝的忠順。應該受苦……一切的意義……應該結合……妻子出嫁……應該忘記和懂得……”他走近床鋪,衣服也不脫就倒在床上,一翻身便睡著了。
當他第二天早晨醒來,管家來稟報,拉斯托普欽伯爵專門派了一位警官來了解別祖霍夫伯爵走了沒有。
又有十來位各種人有事面見皮埃爾,在客廳裡等候。皮埃爾急忙穿好衣服,但不是去見等候他的人,反而去了後面的門廊,從那裡走出家門。
從此直到莫斯科浩劫結束,別祖霍夫家人雖然四處尋找,再也沒看見皮埃爾,也不知其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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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羅斯托夫家直到九月一日,即敵軍開進莫斯科前夕,都還留在城裡。
彼佳參加奧博連斯基哥薩克團赴該團駐地白採爾科維之後,恐懼找上了伯爵夫人。他那兩個兒子從軍打仗,雙雙從她羽翼下飛走,今天或明天其中一個,也可能兩個一齊陣亡,就像她一個朋友的三個兒子那樣,這個想法,在這年夏天,第一次冷酷無情地清清楚楚呈現在她的腦際。她試圖把尼古拉弄回她的身邊,又想親自去找彼佳,把他安插到彼得堡的某個地方,但兩件事都辦不成。彼佳不可能調回,除非隨團一道或透過調動到另一個團的方式回家一趟。尼古拉在另一處部隊上,他寫來詳細敘述與瑪麗亞公爵小姐邂逅的上封信後,便再無音訊。伯爵夫人夜裡睡不著覺,一旦睡著,便夢見兩個陣亡的兒子。經過多次商量和交談,伯爵終於想出一個安慰伯爵夫人的辦法。他把彼佳從奧博連斯基團轉到在莫斯科郊外整編的別祖霍夫團。雖然彼佳仍在軍隊服役,但這一調動之後,伯爵夫人至少看得到一個兒子置於自己的羽翼之下而得到慰藉,她還指望透過安排,使自己的彼佳不再放走,並且永遠隸屬於一個無論如何絕不會投入戰鬥的軍事單位。現在只有尼古拉一個人有危險了,伯爵夫人覺得(她甚至如此後悔),她愛老大超過了其餘孩子;可是,當那個小的調皮鬼,學習糟糕,在家裡老是鬧得天翻地覆,人人討厭的彼佳,那個翹鼻子的彼佳,長著一雙活潑的黑眼睛、面頰清新紅潤、剛長出一層茸毛的彼佳,與這些大個兒的可怕的粗暴的男人混在一起,而這些人·為·著·某·種·目·的而廝殺,並從中得到樂趣,這時,母親便覺得她最愛這個小兒子遠遠超過愛自己所有別的孩子。彼佳回莫斯科的歸期愈益臨近,望眼欲穿的伯爵夫人的焦急不安愈益增加。她開始覺得她永遠等不到這一幸福了。不僅有索尼婭,還有可愛的娜塔莎,甚至還有丈夫出現在她面前,他們都會使她惶惶不安。“我和他們有何相干,我誰也不希罕,只要彼佳!”她想。
八月底,羅斯托夫家收到尼古拉第二封來信。信是從沃羅涅日省寄來的,他去那裡置辦馬匹。這封信沒有使伯爵夫人放心。在知道一個孩子平安的情況下,她卻更強烈地耽心起彼佳來了。
雖然從八月二十日起,幾乎所有羅斯托夫家的熟人紛紛離開了莫斯科,雖然大家都勸伯爵夫人儘快出發,但在她的寶貝,她寵愛的彼佳未回來之前,她一點也聽不進關於走的事。二十八日,彼佳回來了。母親迎接他時那種熱情得近乎病態的愛憐,這位十六歲的軍官很不高興。雖然母親向他隱瞞著她的意圖——從此再不把他從自己羽翼下放走,彼佳卻明白她的用意,所以,他出於本能的畏懼,害怕同母親過於纏綿而失掉男子氣概(他心裡這樣想),他便對她冷漠,躲避她,在逗留莫斯科期間只與娜塔莎為伴,他對她總是表現出特殊的,近乎愛戀的手足之情。
因為伯爵一貫疏忽大意,八月二十八日還沒有作好啟程的任何準備,等待中的梁贊和莫斯科鄉下派來搬運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