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後,他能不能體諒阿孃的苦楚,順順利利地長成一個風雅俊俏的小郎君。”
“阿嫂放心罷。”王玫安慰她道,“或許到了山居別院之後,你便不會覺著這般難受了。這孩兒許是與你一樣苦夏,兩人一同苦夏,可不是比往年都更難熬些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不知不覺間便一齊沉沉睡去了。在旁邊侍奉的丹娘見狀,便抖開一張薄毯,給她們蓋上。崔芝娘、晗娘、昐娘也頑得有些累了,靠在隱囊上似睡非睡的,侍女們便也取了衾被與她們蓋好。馬車外頭隱約傳來的人聲一時近一時遠,車輪粼粼駛過平整的道路,出了朱雀大街南的明德門後,便略有些顛簸起來。
微微的起伏當中,王玫漸漸醒轉過來,接過丹娘遞來的青鹽水漱了漱口之後,又喝了些清淡的涼茶解渴。自珠簾外拂來陣陣清風,帶著樹木花草的淡淡香氣,彷彿瞬間便撣去了凝聚在胸腹之間的鬱熱暑意。
“已經出了長安?”王玫低聲問道。她們出來得很早,如今大概尚未過正午。不過,那山居別莊位於南山北麓,離得有些遠,一日之內恐怕很難趕到。因而,真定長公主與鄭夫人便決定先到崔家在樊川的園林中住一晚,第二日清晨再接著趕路。
“方才有僕婢傳話說,前頭有座鄭家的小莊子。且去歇一歇,用過午食,待過了午後再繼續趕路。傍晚時分,應該能趕到樊川的園林中。”丹娘回道。
“也好。坐了一上午車,筋骨都有些酸了,正該下車動一動。”王玫點了點頭,輕輕叫醒了李十三娘,又讓侍婢們服侍三位小娘子洗漱裝扮。不多時,就到了鄭家的莊子上,她們便帶著淺睡後的紅暈下了車。
這座莊子雖然小,位置卻非常不錯,就在樊川與長安城之間,幾乎每日都要接待借住的貴客。因此,鄭家人將這小莊子修得風雅非常,還特地派了一位大管事和一群訓練有素的婢女前來伺候。
主人家這般用心,客人自然也賓至如歸,真定長公主與鄭夫人都十分滿意。雖說同是滎陽鄭氏,但鄭夫人、小鄭氏是另一個房頭的嫡脈,與這一房的嫡脈平日裡也只有年節時才有些來往。小鄭氏便將管事喚過來,特地問了問他們家主人的近況。
那管事不免又替主人家哀嘆幾聲,隱晦地提了幾句主母因愛女亡故而病重的事。他只略提了提,小鄭氏、清平郡主、李十三娘和王玫便都想起了前些日子京中鬧得沸沸揚揚之事。那位才華橫溢的鄭氏小娘子因被夫君兼表兄嫉恨虐待而亡故,身為姑母的阿家卻始終不聞不問,令聽聞者無不憐惜。王玫更是清楚內中緣故,卻不想竟然是這家的小娘子。元十九雖然身死,但他傷害過的人,卻仍然不得不忍受著失去親人的悲苦,實在是孽緣。
鄭夫人嘆息幾聲,吩咐管事給這家的主母送些上好的藥去,又讓小鄭氏記下來,待回長安之後一同去探望那位夫人。小鄭氏點點頭,清平郡主、李十三娘心有慼慼焉地互相看了看,都道:“為女兒挑婿,可真得睜大了眼睛,細細擇過方能放心。不然,若是挑中了一頭中山狼,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說是親上加親都是好姻緣,但誰又知道,親人間也會出這種狠毒之輩呢?”
真定長公主看向王玫,道:“九娘,且將你那日做的甚麼表格,再照著做一份挑女婿的來。還有些日子呢,好好地挑,未必不能挑出幾個好的。天下的好郎君,便是讓咱們崔家的小娘子挑走幾個,也還剩了好些呢。”
鄭夫人也道:“蕙娘才十四,不必太過著急。今年咱們便開始相看,花上兩三年,還怕找不出好郎君麼?”
崔家眾女眷說了一會兒話後,便各自去歇息不提。待過了午後日頭最烈的時候,車隊便繼續前行。夕陽西下時分,終於到得了所謂寸土寸金的樊川。樊川位於南山山腳下,是京兆韋氏、京兆杜氏兩大世族世代聚居之地。因人傑地靈,又是避暑賞景的佳處,便是高門貴族想要在此地得一處別院園林,也十分不容易。
博陵崔氏二房便在樊川買了一座園林,因較為狹小,不得真定長公主喜歡,因此也不常來。偶爾於春秋之時來踏一踏青、賞一賞秋,小住上兩三日便迴轉了。不過,在王玫看來,這園林固然小,卻借了天然景緻,少了些匠氣,很是漂亮。而且,雖說比不得崔府、公主府、別院那般佔地廣闊,但園林其實也並不算小。它並沒有建那些四四方方的院落,而是起了數座小樓。湖泊水渠穿梭在幽靜繁茂的林間,隱約可見樓閣飛起的簷角。隨意數一數,卻一時數不清楚。由此可見,一人住一座小樓都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因坐了一日的馬車,眾人均覺得有些疲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