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著撿著,就看見了那個手絹兒,裡面裹著一層塑膠袋,錢捆著結結實實的,熠明愣了一下,又氣又疼,他情願把錢給王守香。
人怎麼這樣犟呢?
跟頭牛一樣,你自己不知道過幾天好日子嗎?
錢留著會燙手嗎?
外面日子過得總要比家裡強的,但是說出口的話,熠明不能跟心裡想的一樣冷冰冰,“竟然有錢,大概是怕我丟了,悶聲放裡面去的,知道爸爸病了,她擔心家裡沒錢了。”
這錢再捎回來,就不能再拿回去了,塞來塞去的就少了人情兒了,“留著,給你們上學的,我單獨放起來,你們只要是願意唸書的,唸到哪兒我給供到哪兒,我們也不辜負了你們老家的一番苦心。”
大年初二,就攆著孩子們回淌水崖去,孩子們個頂個的沒錢,塊兒八毛的東西,都各自摳搜著攢著一點兒,熠熠攢著的最多,錢到了她手裡,是真的一分錢都不往外花的。
別的小孩兒愛吃個乾脆面,吃個臘腸大刀肉的,她沒吃過,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所以不饞,她總覺得一些東西吃過了才會覺得好吃,一直不吃就沒感覺了。
小孩子覺得自己想法很正常,但是後來很多年她才發現,對自己有些苛刻了。
她打聽好了,路上有棚菜,位置她都問清楚了,去人家棚裡買兩捆水芹菜,是的,還是家裡吃的第一頓飯,芹菜炒雞蛋。
能放的住,葉子也能吃,根莖也能吃,她媽能吃好久的菜。
三女開了東屋的門兒,上面蓋著一塊兒舊的布帳,喜慶的還是她結婚時候用的,平日裡怕進出給人看見是什麼東西。
這都是她攢著的禮物,麥乳精也有,蜂蜜也有,雜七雜八的菸酒,但是吃的最多,她過的一手的好日子,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跟馬海洋商量著,“山裡人得實用,我看啊,加一箱鹽吧,這是你們單位過年發的。”
原本是四樣兒的,她拎著一盒子點心出來遞給熠熠,“給你媽拿家裡吃去,她一個人在家不好做飯,不想吃飯的時候就吃點糖果子。”
馬海洋弓著腰,竟然是搬著酒,“就算是不喝酒,禮節在這呢,又是大年節下的,得搬著酒去,你們也是回家孝敬父母的,不好禮輕了。”
三女也勸著,“你爸又不喝酒,裡面好幾箱子呢,都放好幾年了,你媽一個女人不易,平時重活幹不了的時候請人幫忙,不好給人家吃飯就塞給人家兩瓶酒。”
有酒,有煙,有點心,還有兩條海黃魚。
熠熠見都沒見過,是特地去買的海鮮,“海里的魚嗎?”
馬海洋點點頭,“對,海里的。”
他耐心又仔細,去菜市場買的,“你看肚子跟脊背這一塊兒,是不是金黃色的?”
熠熠湊著腦袋看,熠月扒拉開她的頭,自己往前抻著看,“難怪叫黃魚,肯定好吃。”
“這個魚確實好吃,回家紅燒了吃,一點沒有腥味兒,要是願意吃回來給你們做,家裡我還留了,今天來不及了。”馬海洋興沖沖的,給孩子們介紹,大黃魚兒小黃魚兒,還有更好吃的魚肉都是蒜瓣兒樣式的。
給孩子吃最不心疼了,他跟三女都好臉兒,送人東西要是真的想給,就給好的,投其所好給人家沒吃過沒看過的,不然孩子們在家裡吃著也不香,索性買了四尾,兩尾留著家裡,三女回孃家帶的。
這樣的一車子,路上還有熠熠買的兩捆芹菜,滿滿當當地回淌水崖。
走到半路,離著哪兒都不近的時候,熠明才整治熠月起來,停在一顆歪脖子的大槐樹下面,熠熠坐在車護欄上,兩隻手把著。
看著熠月一把鼻涕一把淚,這是給打福氣了,熠明扔了手裡的棍子,“在家裡,他們不好說你,為著什麼你不清楚?”
“你做這樣的事情,街坊四鄰怎麼看,好好兒的學生不去當,給人家當保姆,你讓家裡人抬不起頭來就算了,怕你以後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熠明聽了氣的也是半晚上沒睡好,壓著不發,就等今天收拾熠月呢。
他下手,是真打,“我打你們,哪個錯了都得打,我帶著你們出來,我就得管你們,我今天管,以後我管一輩子,我就不能看著你們走歪路,你以後但凡去上課,按時按點兒地回家,學我先不管你上的怎麼樣,人你得給我闆闆正正的,聰明不是你這樣的。”
這個妹妹是有點沒底線的,軟的很,但是太軟的人呢適應能力太強了,導致什麼犄角疙瘩都能適應下去,往下相容的很好,往上相容的也四通八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