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生憐惜。
“麗嬪也太客氣了,我走走便到,何勞遠迎?”秦素面含春風地說道,語氣極是柔和,那長而濃密的睫羽小扇似地微闔著,掩去了眸中所有的神情。
江氏三娘三宜淑,原本是與薛允衍有婚約在先的,只不知她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在下定前的一次宮宴上,與中元帝走到了一起。
據麗妃後來的說辭是,她是為中元帝奏了一曲洞簫,直吹得帝心大悅,於是,宴後小憩便成了顛鸞倒鳳。
再然後,江三娘這個人就死了。
傳聞中說她是死於一場來勢兇猛的急病,而宮裡,卻多了一個萬千寵愛在一身的麗淑儀。
北地名產青玉糯,便是因了這麗淑儀愛吃,這才成了進貢的貢品。
自然,江三娘這一死,江氏與薛氏的聯姻也就告吹了,還是薛家退的親,總算江家還有點良心。
而薛允衍的運氣也還不錯,躲開了這個女瘋子,後來與一位衛家的小娘子締結良緣,夫妻恩愛,還得了個紅顏知己陶文娟。
這些念頭在秦素的腦海中輪番地轉著,直到一隻溫軟的手執了她的手,她才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快進去吧,鍋子都擺好了,就等著殿下呢。”麗淑儀笑得溫柔恬雅,一舉一動都像是帶著江南的風煙。
“軟媚雅麗”,此四字,便是當年中元帝給麗妃的評語,至於秦素,則得了個“冶豔無雙”的名號。
狗皇帝的眼睛一定長歪了,看人都不會看。
秦素在心裡嗤了一聲,面上卻是一派溫柔,由得麗淑儀拉著她的手,笑著道:“麗嬪真真客氣。”
兩個人皆是語聲柔和、面帶淺笑,任誰也不會相信,前世的這兩個人會鬥得那樣兇,就差捋袖子互掐了。
秦素下步輦之處已然離得殿門不遠,由麗淑儀引著往前走,不過十餘步便進得殿中。一推開殿門,但覺暖風盈面,她二人便皆褪去了外面的大衣裳。秦素是一身月灰紈素衣裙,衣領與裙緣襯著月白寬邊,上繡著梅花暗紋,簡單雅緻,而麗淑儀則是月白衫兒、鵝黃繡銀蘭八幅長裙,秀雅中帶著嬌俏。
第642章 牽風園
鍋子便設在暖閣裡,掀簾便是一室如春,四角的炭爐燒得旺旺的,還點了熏籠,籠中也沒點那些亂七八糟的香,窗戶還開了條縫,透進一縷縷清冷的氣息。
“今日吃鍋子,我便沒點香,怕香氣壞了飯菜的味道。這炭爐子裡的炭氣吸我了也不好,需得開點兒窗子透透風,恰好這外頭還有幾棵梅樹,一會兒香冷入瑤席,卻也是美事。”麗淑儀和婉地向秦素做著解釋,一面便請她坐了上座。
秦素今日前來,就是來會故人的。
只是,這故人只存在於她自己的記憶裡,而眼前的女子看她時,仍舊當她是個陌生人。
“人常說江氏女郎雅緻多才,最擅持家。今日一見這暖閣裡的佈置,果然與眾不同。”秦素笑著讚了一句。
麗淑儀進宮,頂的是江氏十四孃的名頭。
江家確實有個十四娘,只是她體弱多病,生下來就吃藥,一直吃到十二歲身死,真真是藥罐子裡泡大的人兒。
她死的時候,恰是中元十四年的春末,與江三娘偷上龍床的時間很合得上。因十四娘本就身子不好,幾乎沒怎麼在大都的貴族圈露過面,故她的喪事江家也沒大辦,倒是讓麗淑儀討了個巧,頂著她的名號,順順當當地便進了宮。
不過,前世時,這件事卻是沒瞞過多久。中元十五年的上巳宮宴之上,此事將大白於天下,而中元帝發覺自己居然搶了薛大郎的未婚妻,自是極為不虞,從此後看薛氏便總有些不順眼。
至於江家,他倒沒怎麼怪罪。
人家也是為了討好他、周全臉面,這才叫江三娘頂了十四孃的名頭入宮,倒是挺忍辱負重的。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在於,江家與桓家關係微妙,為了壓下桓家去,中元帝自然是要把江家往上捧一捧,薛家便受了池魚之殃。
每思及此,秦素便總想要笑。
昏君之所以成為昏君,便在於昏聵而不自知,凡是不知思己,總怪旁人給他添膈應。中元帝也不想想,他在宮宴上不問情由地就睡了個江家女郎,這行為本身便很光明正大麼?但凡還有幾分自制力,他能到處睡人去?
秦素很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怎麼了?這醬碟子不合殿下的口味麼?”麗淑儀唯恐怠慢了這位炙手可熱的公主殿下,一見她撇嘴,立時便殷勤地問了過來。
秦素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