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醒來的瞬間,他握住了杵在身邊的春田狙擊槍。
——得寸進尺的女人,不配被愛。
他怒火中燒。
卻發現世界微暗,呈現出一副戴著墨鏡的人才會看到的色調。
他微微一愣,發現墨鏡還舒舒服服的架在鼻樑上。
——在他昏迷的時間裡,她沒摘他的墨鏡看他的臉。
戴眼鏡的人都知道,自己戴和別人戴,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墨鏡也是同理。
然後,他看見了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那是女孩子的空調衫,而且是陳思涵被他叫過來吃東西的時候,身上披著的那件。
桌面上,視線所及的地方,放著一把鑰匙。
他抬頭,發現餐廳的門被人用鎖鏈在裡面鎖住了。
他不想讓她看見他的臉,於是她沒看。
她怕喪屍衝進來傷害他,把房門從裡面鎖住,將鑰匙留在他觸手能及的地方。
甚至,她把她的衣服,披到了他的身上。
他明明對她那麼兇。
她卻還是尊重他的意願,顧慮他的安危。
她一點都沒變。
他握槍的手不由得鬆了力度。
重生歸來,他曾無數次想過親手將她殺死。
他愛她。
比所有人想象的更愛。
可偏偏就是這個被他視為摯愛的女人,在前世,為了殺他,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
在他重生的那一刻,他曾有多愛她,就有多恨她。
但當他見到他的時候,他發現,他有多想殺她報仇,就有多捨不得她受苦。
前世那三年末世生活,已經讓他見夠了人性醜惡,殺人殺到麻木。他的眼裡揉不得沙子,所有惹他的人渣,都沒有繼續活下去的資格。
但在銀拱門前,他留情了。
因為她在。
這一世,末世才剛剛開始,她還不是那個見慣生死的索命人。
她還只是個小姑娘而已,他不想讓她受驚。
所以他脫掉上衣,蓋住了死人的臉。
他已經在前世那幾年習慣了做壞人,又在對人世最失望的時候被她背叛、謀殺,他以為這一世,當她出現在他面前,他可以像對待一個玩物一樣,毫不猶豫的囚禁她、佔有她,但當她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拽著她的手腕,卻狠不下心。
——你願意跟我走麼?
——不願意。
——我要是強迫你呢?
——那就看誰先死吧。
那一瞬,看著她決絕的模樣,他動搖了。
他果然無法只顧自己,不顧她的感受。
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弟弟曾經問他:你真的不恨她嗎?
他無法回答。
但他們的每一次交集都在告訴他:恨,但愛的更多一些。
他從貼身的口袋拿出她那縷秀髮,恍惚間,似乎看到前世,那件改變他人生軌跡的事情發生的前一晚,她抱著琵琶,坐在月光下的亂石灘上垂眸撥彈的背影。
“媽媽說,這首曲子,只能彈給共度餘生的人聽。”她抱著琵琶回過身來,左耳前的秀髮垂在琵琶品上。
纖長指尖絞弄髮梢,她抬眸,似嗔似笑的橫了他一眼:“你站在我身後做什麼?在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