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汽車’大家爭著上,擠著坐,又有什麼不好?只有那些無人乘坐的破車,才讓人心煩氣惱!”
就在尤瑜不著邊際地遐想的時候,緊接著汪鳳綺宣佈“晚會取得圓滿成功,現在請李健人主任做總結”之後,禮堂裡傳來了像敲擊鈍器、撕裂爛布時發出的噪音,李健人的總結髮言的破鑼敲響了。他頓時覺得有一種老牛嚼咽枯草、病鴨吞食癟谷的難受的感覺。
“今晚,(這個),月光這樣美好,(嗯),空氣這樣清新,(啊),我們的晚會開得這麼成功,(是嗎)。”李健人為了顯示自己的文學才華,在大會上作報告,每次都從描述當前的環境開頭。然後繼續進行“嗯”“啊”“這個”“是嗎”的馬拉松長跑。“不到長城非好漢”,不描述環境不開口,已成為了他不進棺材就不改變的堅定信念。此刻,禮堂裡噓嗤聲此起彼伏,噓嗤的水流彙集起來,一點也不亞於咆哮的錢塘江海潮,幾乎淹沒了“嗯”“啊”的歇斯底里的嘯叫。對於這種“嗯”“啊”的馬拉松,尤瑜有一種比別人更特殊更深刻的感受。開學初,由於他是地委封書記的小舅子,在這個禮堂裡,這位“嗯”“啊”先生的狗嘴裡吐出的全是吹捧他的象牙,可是,當這位“嗯”“啊”先生,得知把他和汪鳳綺被關反鎖在值班室的惡作劇,是尤瑜乾的之後,李健人每次作報告,“嗯”“啊”的冰雹雷霆,便劈頭蓋腦地向他襲來。因此,只要是李健人一開始作報告,他就藉故退場。可是他對美人的要求從不拒絕,今晚天仙般的美人要他在禮堂外等她,他怎麼能貿然離開?,因此,只好他遭受這“嗯”“啊”的鐵蹄的野蠻的蹂躪。
但是,他一想到將要與汪鳳綺見面的景況,心裡就發怵,因為汪鳳綺也知道了把李健人和她反鎖在一間房子裡的惡作劇,是他的的傑作。她說有要緊的話要說,大概就是面如嬌花心似刀的汪鳳綺,要以暴風驟雨般的咒罵報復他。他覺得此次見面,再不會像以前那樣情意綿綿。他想立即離開這裡,但又覺得,大丈夫一言即出,駟馬難追。他既然答應了,又怎麼能言而無信?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在花壇旁瞎轉的時候,汪鳳綺的林林總總的緋聞趣事,也如涓涓細流在他的腦海裡匯聚成了江河。在他面前,影影綽綽出現了一個笑裡藏刀的王熙鳳。……
李健人被反鎖在值班室的這件發生在開學後第三週的星期六,一時成了學校裡的頭條新聞,在學校裡掀起了軒然大波。那天他們班的第二節課是歷史,上課後十五分,還不見歷史教師李健人的影子。同學們個個開始詫異,繼而噓叫,教室裡比鬧市還亂。大家呼叫值日生快去請老師上課。這個班大家輪流當值日生,這天的值日生是鐵屎結巴胡潔,他聽到大家的噓叫,即刻去找。
胡潔跑遍了辦公室、會議室、他的家裡、廁所裡,連影子也沒見到,他無可奈何地回到教室。此刻,尤瑜陰陽怪氣地對便對胡潔說:
“胡潔,別看李主任表面上老實巴焦,在大庭廣眾之中,說話冠冕堂皇,其實他一肚子綠蟆拐。你看,他那三角眼,賊溜溜地老在漂亮的女生身上轉。他平日最喜歡去女生宿舍的值班室找女生談話,莫非他今天又去了那裡不成?你到那裡去找找,興許這隻‘烏龜’正在那隻‘罈子裡’。”
女生值班室在兩間寢室之間的樓梯間,晚上有女老師值班,白天學生出早操後,值班老師就走了。胡潔將信將疑地走到值班室門前,只見值班室房門的門扣搭上了,上鎖的鎖孔眼裡插了顆粗長的鐵釘。胡潔心裡急了,門從外面拴了,裡面一定沒人,那麼,他到哪裡去了?可當他湊近門縫睜眼瞧仔細聽,裡面有人卿卿我我,悉悉索索:
“……這個,你愛我,我也愛你,嗯,那麼我們就親一親,是嘛。”
“李主任,別這樣嘛,別這樣嘛,你是主任,我是學生。我不喊你作爺爺,也該喊你作伯伯,我們,我們怎麼能那樣?”
“鳳,鳳,我四八年才昆師畢業,充其量比你大十歲,不過是你的老大哥。這個因為我,因為我老氣橫秋,不修邊幅,就顯得比你大許多。其實,其實真正的愛情就在愛,年齡大小,這個這個,不,不應該是障礙,你看孫中山和宋慶齡,魯迅和許廣平,他們各自相差三十幾,他們不也生活得和和美美,是嘛。至於我結過婚,那更是小問題,如今南下幹部離婚再娶的多得很,我過去的婚姻也是包辦的。何況這個,你,你成全了我,也就成就了你。這個,你想想,現在幹部隊伍中,出身正,苗子紅的沒文化;有文化、有能力的,這個又有幾個不是地主資產階級的狗崽子。我才三十就當上了昆師校長,屬縣團級。以後說不定還能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