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怕是五兄弟第一次一同遊玩,五人之中,八皇子龍漸言最為活躍,不時前後奔跑著,輕輕撿起落到地上的殘花花瓣,然後蹦跳著將它放到大皇子龍天祈或者別的皇子的手上,連一直沒有說什麼話的龍澤翔,都得了一朵開得燦爛的血色杜鵑。
龍天祈一直輕笑著,溫文爾雅,視線也總沒有離開過那個歡快的身影。
而龍杞月與龍清黍則是一直說著話,偶爾,談話間的幾聲放肆的笑,還都將前邊的兩人引得回首相顧。
龍澤翔落後兩人一步,只是不緊不慢的跟著,既不落下,也不追上,微低著頭,表情平靜卻又帶著莫名的肅穆,但是說話的時候偶爾露出來的笑容,卻又讓人記不起方才的蕭然神情,讓人或以為,之前那件事,並不曾發生。
龍杞月與龍清黍兩人偶爾也與龍澤翔說些話,但得到的總不過是兩三聲“嗯、哦”之類的回答,便也不耐,話頭間提到他的時候,便也少了。
御花園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等五人發覺已是黃昏的時候,還只是逛了小半個御花園,仍是有些意猶未盡。
但天色也晚了,五人也只能相互道了別,各自回殿。
天邊的火燒雲耀著杞月的臉,微微有些暗的道路上,幽幽的響著幾聲秋娘的鳴叫。路旁或者天邊,一處處奇形怪狀的老樹盤盤交錯的樹枝被那紅色的餘暉映照著,顯然異常分明。
杞月走在這樣異於常時的宮中,唇角微揚,卻猶不自知。
“叮——”
不知是從哪處才傳來的異響,只是一聲,淺淺的細細的聲響,便讓人奇怪的覺得,那種聲音,是從望不見底的深幽之處傳出的詭異之音。
是魘蝶。
杞月抬頭,眯起眼。
血紅色的天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抹血紅色的蝶影,翩躚而來,無聲息,無風響,恍若不帶塵埃。
杞月忽然眨了眨眼,覺得這樣的景色似乎有些熟悉。
是在哪裡見過呢?
將記憶的流光回溯,許久許久,才在曾經的黑白影像中尋到了這樣的景象。
紅色的天空,紅色的蝶,紅色的衣。
難怪會覺得熟悉呢。
杞月笑笑。那原本只是黑白色的記憶,一日一日的目中所見,都被他刻意添多了色彩,那樣鮮明而又讓人產生莫名壓迫感的血紅,漫天遍野都是紅色的景象,一日一日的被重複,然後被回憶,被加深,到最後,又怎麼能夠不深刻得讓人難以忘記?
“叮——”
如此美麗,如此優雅,卻不過是,地獄的使節罷了。
“叮——”
魘蝶扇著翅,輕盈的落在杞月攤開的手心。
“無戀重傷,藥石見效緩慢,血流不止,恐危及性命,請主子施以援助,無澈……”
一瞬間,杞月唇邊的弧度忽然划起,淺淺的卻又讓人覺得莫名的冰寒。他揚手,將魘蝶放飛。那雙淺紫色的眼眸被沉沉欲落的夕陽照耀著,呈現出一種血一樣的嫣紅的顏色。
“誰……敢動我的人?真是……”
杞月搖著頭,彷彿嘆息,又好像是惋惜一樣的自言自語。腳尖一點,身體便瞬間朝前衝去,凜凜的風將杞月的發朝後拂去,杞月勾著唇,眼眸微微眯起。
“……真是……找死……”
瘦小的身子瞬間朝前飛奔而去,由於速度極快而帶起的一陣落葉在空中簌簌而舞,樹葉間相互摩擦的細小聲響在寂靜無聲的宮裡幽幽迴盪,卻給人一種恐怖的寒意。
“蝶,你去告訴父皇,今日晚膳,杞月不能陪父皇一起吃了……”
“叮——叮——”
紅色的鳳尾蝶扇著翅翩躚而且,悠然的軌跡殘留著它的鱗片的亮光,一路飛舞,一路銀亮幽芒,冷冷然,瞬息不見痕跡。
第四卷 天下 第二三一章 碧衣紅唇怎無戀(三)
“如何?”
房間內有些昏暗,只一支青燭,嫋嫋而燃,光暈淡淡,長而柔軟的床幔被掀起,別在一旁,無戀躺在床沿,血色從她的腹部蔓延到了床單上,又從床單聲聲滴下。
幽幽的燭火照著大夫蒼老的臉龐,一處處皺紋都深刻得像是刀子刻下的一般,聽聞此問話,他眉間緊蹙,在幽光下絲絲泛著銀芒的鬍鬚被他用手擼了一遍又一遍。
“這位姑娘情況不妙啊。”
“怎麼會?無戀她……”
少年的聲音裡充滿了莫名的憤怒,掩於其下的,是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