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人,還嫌我喊,我哪裡喊了?”說著說著,這聲調就揚上去了。沈四海一臉的無動於衷,可是眼神裡還是帶了厭倦。
“我倒是不想嘮叨呢,可也得你把事情做的讓人放心才成。”
沈四海很煩躁。他一來是嫌石氏嘮叨,再則,是石氏嘮叨的擔心的一點錯都沒有。的確,以沈秀芹那強勢的性子,只要不對她心意,她當時就能拉下臉來,沒一句好話。
沈四海從來都是個講理的人,可他自己從來都無理可對人講。有許多話,若是沒人時,他在心裡輾轉反覆,會有成千上萬句,可若當著人,和人一對一的打嘴戰,他是一句都說不出來。心裡一急,腦子就發亂,腦子一亂,嘴就笨,想好的語言也就都說不出來了。
不過這會他倒是會堵石氏:“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去說。”
石氏一噎:“你?我——我去,你肯啊?我說話你就嫌我吵嚷,那可是你親姐姐,你們怎麼樣都無所謂,我呢?在她在你眼裡,就是一個外人,我但凡說什麼,你們都會嫌我。要依著我的性子,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
沈四海哼哼了兩聲,道:“總說這種蠻話,什麼外人,誰把你當外人了?”
石氏哼道:“還說不是外人。從我進你們家開始,你們家從上到下,從老到下,誰拿我當家里人了?我不管做了多少活,不管多辛苦,哪回你們等我一起上桌吃飯了?更別說有人讓一聲,哪怕是虛估虛估呢,都沒人敢說。每回等我進屋,桌子上就剩盤子碗了……我什麼話都不說,就落了個好吃懶做的罪。還要假惺惺的說家裡啥都不缺,見天吃點葷腥等等賣乖的話。當我稀罕麼?我孃家就是以種稻子為根本的,白米飯一年吃到頭,哪像你們這,除了棒面粥就是棒面窩頭,連白麵都看不著……更別說分家的時候了……”
沈四海見石氏開了頭就沒有停下的趨勢,如同遇到了洪水猛獸,嚇的倒退一步,驚駭的瞪著石氏道:“什麼什麼?你說的太快了,我一個字都沒聽清,真的,你都在說什麼?光顧的看你這麼情緒激動了。都哪年哪月的陳芝麻爛穀子了,說它還有什麼用。”
一邊說,一邊提了要給沈秀芹拿的禮物就往門外走。
石氏又氣又惱,卻又覺得可笑,只得追出來囑咐:“你這會倒是利索了,可仔細著路,早去早回。”
等追出來時,沈四海埋著頭,拽著大步,已經轉了彎,很快就被南上坎擋住了視線,一點背影都見不著了。
石氏回家自去做自己的家務活,她知道沈四海這一去,沒有一天是回不來的。她雖然說的誇張,可也是實情,並且不乏拈酸之意。她都嫁過來十多年了,可對於沈家來說,始終沒能把她當成家裡的姑奶奶一樣對待。
就是沈四海亦然,他對誰都寬容忍讓,只有對她,向來是針尖對麥芒,斤斤計較,沒有一回退讓的時候。如果把她當成家裡人,能眼睜睜看著她受外人的欺負,還要再給她委屈受嗎?
不管怎麼說,他和沈秀芹是姐弟,再罵再數落,也是血濃於水的一家子人。不留著吃頓飯,那是不可能的。
沈四海一進沈秀芹家的院子,就被院子裡的二外甥董成知瞧見了。他迎上來行禮:“大舅?”
董家新蓋的瓦房,看著又高大又漂亮。董成知年紀也不小了,操辦完老大董成行的婚事,即刻就是他的。
沈四海不好打聽,隱隱的知道沈秀芹已經選好了人家。
因此也就嗯了一聲,算是回了禮。
董成知已經朝著屋裡喊:“娘,我大舅來了。”
沈秀芹盤坐在屋裡的炕上,正在做針線,從窗子裡望外看見了沈四海,便吩咐董成知:“叫你大舅進來說話。”
自家姐弟,沒什麼禮不禮的,沈四海一掀簾子,進了屋。沈秀芹和沈老太張氏是同一型別的女人,她們和石氏不同,一輩子也就是慣常待在家裡,做飯洗衣,涮鍋洗碗,幾乎一年一年都不出院子一步。
這倒不能說命好與不好之類的區別,只能說沈秀芹和沈老太嫁的都是強勢又能幹的男人,外邊的活計一招手就沒了,實在用不著她們。
但沈四海相較來說就弱了些,只能靠著石氏幫襯。
沈四海進了屋,和沈秀芹打了招呼,就坐在了炕下的椅子上。沈秀芹並沒收拾針線活,仍是飛針走線,頭都不抬的吩咐下去。叫人備了瓜籽、糖塊、花生,又給沈四海拿了糕點和茶水。
雖是忙碌,卻十分有序,一時眾人都過來見了禮,這才相攜著退下去。沈秀芹生有五個兒女,聽說沈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