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沒說話,轉了轉眼睛,在腦子裡盤算了盤算,在尋思這種可能性。那騾子又高又大,幹活卻慢,就跟沈四海是一個性子。沈四海使的又嬌,從來也不揮鞭令它狂奔,總是不緊不慢的磨蹭著走。饒是這般,那騾子還是嬌氣的很,別人家都喂些乾草、豆梗,沈家卻幾乎每天都喂頓糧食。
更要命的,是這騾子頗通靈性,知道誰對它好,沈四海怎麼牽怎麼是,換成別人,就是石氏牽它,它也得扭扭掙掙,發點脾氣,看著挺嚇人的。
石氏嘆口氣,道:“算了,你去問問你八叔吧,大不了我跟你一塊進趟城便罷了。”
青玉這才出了門。
今時不同往日,沈四河和龔氏兩口再不敢小瞧青玉。一來她嘴碴子厲害,稍微不注意,就被她溫吞的話噎個死,佔不到便宜倒罷了,兩個大人被個半大孩子堵住嘴,著實丟面子。二來青玉本事。且別說這本事裡到底有多少是沾了運氣的光,但這運氣畢竟是落到了她一個孩子身上,如今也是沾了她的光,每個月有不少進項呢,手頭要比從前寬裕了許多。
因此青玉一進門,龔氏就含笑迎出來:“大侄女來了,快屋裡坐。”語氣溫柔,這話裡就像摻了蜜,甜膩膩的。
誰跟錢過不去啊?如今青玉一出門,龔氏就覺得滿眼金光,她恨不能把這金光都攏下來打造成金葉子金片子。
青玉自然而然的喛了一聲,問道:“我八叔在家嗎?”
一進屋,就見青冬迭迭撞撞的迎上來,一邊咬著手指頭,一邊喊:“大姐,大姐。”
龔氏笑道:“這孩子,跟誰都不親,就是喜歡他大姐。你八叔在後院呢,我去叫他。”說著又把青冬攔腰抱起來,道:“別吃手,我都說你好幾回了,也別纏著你大姐了,你大姐有事呢。”
青冬被強扭掰彎了自己的意願,憋屈的撅著小嘴,放聲就哭。龔氏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道:“哭什麼哭,再哭我揍你了。”
青玉一伸手,道:“八嬸,青冬還小呢,你別打他。青冬,過來,大姐這有好吃的。”說著就掏出一小包糖來。
青冬立刻就不哭了,眼中含著淚,眼巴巴的瞅著青玉。龔氏胳膊一鬆,青冬就滑到了地上,撒開小腿又重新撲到了青玉的腿上,喊著:“糖,我要吃糖。”
青玉給他剝了一塊塞進他的嘴裡,問他:“甜不甜?”
“甜。”含著糖塊的青冬含混不清的說著,含著淚又笑了起來。龔氏道:“你看你,青玉,又讓你破費了。”
“這有什麼呀?”青玉說著就把那包糖都塞到了青冬大襟的口袋裡,道:“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再者青冬也是我弟弟啊。”抱過他來就親了一口。青冬扭著身子,咯咯直笑。
龔氏訕笑道:“大侄女真是財大氣粗了。”
青玉聽這話,只覺得好氣好笑,忍不住回了一句:“這日子的確是比從前好過了些,但也不會因為這個就格外的對青冬有厚有薄。我是沈家長女,他是沈家最小的弟弟,不管怎麼說,是親的不能再親的姐弟了,我但凡有點本事,都不會虧待了他。他有出息,是沈家一家的榮耀,我還不至於這點眼光都沒有。這跟錢多錢少有什麼關係?”
龔氏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啊,大侄女擇心仁厚,對青冬這個弟弟真是沒的說。我去叫你八叔。”
其實去叫沈四海,一揚聲就行了,她非要親自去趟後院,是因為有話要對沈四河說。
沈四河正在劈柴,聽說青玉來了,就扔了斧子,問龔氏:“她一個人來的?”
龔氏點頭,道:“嗯,還給了青冬一包糖,大概是有什麼事吧。”
“你個眼皮子淺的老孃們,啥你都敢接啊?青玉還是個孩子,你能要她的東西?我看你真是鑽到錢眼裡了。”沈四河一揚聲,嚇的龔氏踮著腳直捂他的嘴:“娘唉,你倒是小點聲,這麼粗聲大氣的,是怕青玉聽不見呢?你喊什麼?又不是我張嘴要的,是她願意給青冬,體現姐弟情深呢,幹我什麼事啊?我要是死乞白賴的說不要,那成什麼了?”
沈四河唔了一聲,道:“行了,甭解釋了,我還不知道你。”
兩夫妻倆進了屋,就見青玉正抱著青冬說話呢。沈四河搓搓手,呵了口熱汽,客氣的道:“青玉來了?”又瞪龔氏:“這大冷的天,又是正月裡,你怎麼也不說給青玉倒杯熱茶,拿點瓜籽。”
龔氏唉喲一聲,道:“我這腦子,也是忙的,倒給忘了。”說著就翻箱倒櫃,取了瓜籽、花生,放到托盤裡,一股腦的都推到青玉跟前:“快磕點瓜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