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可朝堂上都是才冠絕倫之輩,即便是才智過人的裕陵(神宗),也不能折其心志。哪像現在,臣子們全無士大夫之風,恨不能如閹宦一般,時時邀寵於官家膝下。
尚幸天下太平,下一輩人裡,也許能出些人物,洗洗這般風氣吧。
鄭居中這番雜念是因怨氣而生。堂堂宰相,卻被官家招到延福宮這種近於後苑的地方來,而他還不敢不來。他要作君子態,說什麼宮掖私苑非治政之地,堅辭不來,就是給他人趁隙而入的機會。老的蔡京,少的王黼,鑽營的本事可了不得,不能大意,而蔡攸之輩更是時時出入。
鄭居中要去的是延福宮寶文亭,那是官家尋常舞文弄墨之地,還有小半里路時,就見一抬小轎在側面的曲徑小道悠悠而過,朝東面臨華門而去。看那小轎來處鄭是寶文亭,形制異於禁中所有,鄭居中訝異地問:“那是誰人?”
鄭居中是鄭皇后的從兄弟,在宮中自有勢力,領路的小黃門老實地道:“是彭婆……”
“彭婆?”
鄭居中沒好氣地糾正道:“是聶婆婆吧。”
聶婆婆其實不是婆婆,眼下也就三十出頭,本是官家藩邸妾婢,因犯事被逐出了王府,嫁給了庶人聶氏。官家登基後,又想念此女,經常招來宮中,作什麼就不足為外人道了。因她無名無份,宮人便以彭婆稱呼,也有叫聶婆婆的,自是揹著官家時的稱呼。
此事早已傳遍汴梁,鄭居中也無可奈何,這位官家向來如此。彭婆之事都是小的,還經常帶著梁師成和蔡攸之輩微服出外,出沒於煙花柳巷之間,甚至跟汴梁名妓李師師有染。尚幸脾性柔弱,還能聽得進臣僚的話,不然真能戴上一頂昏君的冠冕。
肚子裡翻騰著大不敬的言辭,鄭居中在小黃門的引領下進了寶文亭,照面就見身著道袍,溢著仙風道骨之氣的官家招手道:“來來,達夫來看看,今日我這字寫得如何?”
鄭居中有板有眼地行了禮後,才湊到文案邊,見是一篇《千字文》,筆跡清朗飄逸,散發著靈秀之氣,不由自主地讚道:“好!”
趙佶得意得笑道:“昔日蘇東坡與黃魯直論書,東坡言:‘魯直近字雖清勁,而筆勢有時太瘦,幾如樹梢桂蛇”,魯直言:“公之字間覺扁淺,甚似石壓蝦蟆’,達夫你說,我這字,又似何景?”
黛眉繡花……
這四個字在鄭居中喉間轉著,吐出來時卻變成了“臣不擅書,難述其景。”
趙佶也沒真盼著鄭居中評分,笑道:“十多年前,我給童貫寫過這幅千字文,如今他總領西軍,宣撫河北河東陝西,就再給他寫一幅……昨夜睡得太晚,不及朝會,朝堂有何事,達夫跟我說說。”
往日只是晚了朝會,都要向宰執賠罪,現在輟朝整日,竟然也不當回事了。
鄭居中再度腹誹著,嘴裡自不敢言,就道:“大事自有公相上奏,臣只是拾遺補闕……”
話雖如此說,卻還是將朝堂所議的大小事務說了一遍,趙佶看似聽著,目光卻一直落在自己的作品上,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
說過了政務,看了看趙佶的臉色,鄭居中再道:“另有件小事,臣還想與陛下說說。”
趙佶淡淡哦了一聲,鄭居中再道:“不知陛下是否記得,年僅十七歲,便得任帥司機宜要職的王衝?”
趙佶歪著頭想了好一陣才道:“是王將明請御筆的那個?”
鄭居中點頭:“正是此人,他已來了汴梁,卻未拜會王將明,而是直去吏部差注。”
趙佶揚起秀氣的細眉:“又是個君子麼,不錯啊,先公後私,有什麼不對?”
鄭居中搖頭道:“此子似乎有與王將明分明涇渭之意,陛下,此子先前在蜀中因文案與刑司盧彥達結怨,而後其父又手刃鄧子常之侄。他再隨父從軍,以功得官,這一路下來,不合於公相。他能任帥司重差,雖是陛下加恩,但王將明與他也有一份舉薦之情。他不念此情,視王將明於無物,此舉未免有些乖張。”
趙佶贊同道:“確是有賣直邀名之嫌……”
鄭居中壓低了聲調:“臣只擔心,此子此舉,會引得公相與王將明又有一番爭鬥。”
趙佶倒是一點就通:“是啊,蔡元長若是隻會看笑話,就不是蔡元長了,他肯定會揪著這個王衝,打王將明的主意。哎,怎麼就不能安生相處呢。”
舞文弄墨的興致被這小小變故給攪亂了,趙佶有些煩躁地道:“看看那個王衝到底可不可用,不堪用就罷了他的差使,別等到蔡元長和王將明借他鬧騰起來,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