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洛安那日,夜色無邊,萬寂人聲散。
回洛安這日,春陽初照,鼎沸人聲起。
五千御前侍衛整軍列陣,等到離神都月餘的車馬映入眼簾之際,先遣的御前侍衛騎馬急速迎了上去。
十名御前侍衛跪在由墨平親自驅趕的馬車前頭:“屬下奉皇上之命,恭迎大人歸來。”
這五千御前侍衛彰顯的君寵,護住的是萬人所指的一代奸臣。
“嗯。”
沉冷一聲應答,跪地的御前侍衛從地上起身,騎馬護在沈燼墨所在的馬車兩側。
方入神都,兩側聞風而來的百姓蜂擁而至,五千御前侍衛將馬車護在中間,在民怨聲中開闢出一條前進之路。
洛安當堂堂正正歸,百姓須光明正大見。
沈燼墨偷摸著走的任何一步,都意味著對這天下人的畏懼。
他的畏懼生,則是這天下民眾的得寸進尺,更是謝南星日後出府的舉步維艱。
“沈燼墨,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你怎麼有臉回神都?”
“沈燼墨,老子殺的每一頭豬,叫的都是你的名。”
一聲雄渾的怒斥在因為畏懼而細碎咒罵的嗓音中,格外扎眼。
下一瞬,一屠夫手裡握著把鮮血尚未乾透的砍刀,直直迎著馬車扔來。
臉上星星點點尚未乾透的血跡,說明這屠夫尚未來得及將所屠之豬處理好,就因著心頭熱血難平,直接握著砍刀衝了過來。
無獨有偶,道路兩側大多的百姓,都沒有放下手中吃飯的傢伙什,就選擇了朝著城門所在之處簇擁而來。
無處申訴的冤情,無人回應的咒罵,隨著沈燼墨的迴歸,擁有毀天滅地之能。
扛在肩膀的扁擔用來和御前侍衛對峙,拿在手裡的踢鐵勺菜籃,朝著馬車所在之處砸去。
屠夫手中的砍刀,農夫肩上的鋤頭,開始染上不知從何人身上流下的鮮血。
謝南星握在手中的暖爐緊緊貼在胸口,將心疼的寒與酸竭力剋制。
往日之示威不過是低聲淺罵,今日之怨恨,卻是人人皆想要手刃沈燼墨其人。
馬匹受到恐嚇停滯不前,車伕揮舞馬鞭的手顫顫巍巍。
沒有人能夠活著走出這樣的至暗之境。
除了,謝南星的沈燼墨。
哄著謝南星用完最後一口早膳的沈燼墨,將謝南星扣在暖爐上的手掰開。
握在掌心輕輕揉著:“謝南星,用手捂住耳朵,會嗎?”
沈燼墨把謝南星當個小孩兒哄,謝南星也把自己當作一個被哄的小孩。
謝南星重重點頭,兩手緊緊捂住耳廓,遮蔽外界所有動靜的謝南星,總算能笑意明媚。
明媚到,遠甚這午後的暖陽:“去吧,你不回來我不會放下。”
彎腰一吻落在謝南星眉心,別在腰間看慣了終青山悠閒自在的軟鞭,被沈燼墨從腰間抽出。
朝著馬車扔來的所有東西,被沈燼墨用強大的內力遮蔽,截然斷裂在空中,砸落在道路兩側。
環視這一張張義憤填膺的容色,沈燼墨眸中的凌厲,狠辣到宛若惡極的野獸。
手中長鞭一甩,原本落在地上的菜籃直接將農婦砸入擁擠的人群,被那不知屬於何人的腳,踩到哀嚎慘叫。
扁擔迎上試圖衝破御前侍衛防線的壯丁,一群受不住力的百姓被擊到連連朝後倒去,直將最靠前頭的四刃人打到口吐鮮血。
鋤頭落在農人滿是泥濘的雙腿之上,腿骨斷裂的聲響令站在他周邊的人,嚇到容色泛白。
那落在沈燼墨馬車之上的砍刀被鞭子扯出,在空中一甩,棉服被割破,鮮血在空中變得愈發腥甜。
囂張的氣焰被沉靜的嗜殺壓制,所有揚起的頭顱開始接連垂下,原本朝前的步子開始緩緩朝後退。
去歲謝南星長街那一跪,讓所有人都忘記了,沈燼墨手中握著的長鞭,吃慣了鮮血。
他手中的鞭子不會因著人之強弱而撤退,他手中的長鞭只會將所有擋住他前行之路的人,一一掃除。
經此一遭的沈燼墨,比之過往,更為嗜血。
無助的哀怨與求而不得的公道,將沿路百姓心頭最後一抹希冀擊到潰散。
蚍蜉之力,他們縱以命相抵,亦無法撼動沈燼墨這殺了吳辭修還能全身而退的奸臣分毫。
哭嚎之聲四起,額頭點地的聲響混雜其中。
一雙雙灰撲撲的眸子含著淚光看向朗朗青天,人力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