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問落下,韓洲低頭沒有回應。
這就是皇權的威懾與警告,夏陵不可怕,可夏陵如今所代表的皇權,可怕。
明知是死路,卻因被人拿捏住軟肋,又因沒有推翻皇朝的實力,他不得不將這條性命送到帝王手中。
歷史重演,韓洲甚至沒有忠勤侯幸運。
他曾答應謝南星他會平安回家,他曾在無數個夜晚暗自許諾,他不會讓謝南星因為給了他走上戰場的實力,而心生愧疚。
如今瞧來,他許下的承諾,也不過是一個笑話。
韓洲是有不甘的,是有怨恨的。
大丈夫生於世間,他可以為國為民戰死沙場,他可以為山河拋頭顱灑熱血,可如今死在帝王的猜忌和權力爭鬥之中,太過屈辱。
韓洲在這一瞬驟然想起了吳辭修。
是不是他的師父也曾陷入如他這般,無法自拔之絕境,最後被逼得只能將頭顱交到別人手中。
至於那被謝南星用性命護住的沈燼墨,是否也是因退無可退,才不得不舉起屠刀手刃授業恩師?
輕聲哂笑,韓洲對謝南星的歉疚又濃了。
他如今能感同身受沈燼墨的無可奈何,不過是因為他也陷入了與沈燼墨一般的窮途末路。
如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跟著他韓氏一族征戰沙場的兩萬虎威軍,由那戰船載著,踏上了能劈破暗夜的道路。
“韓世子在沉默,莫不是想等到沈燼墨的鞭子綁在韓侯脖頸之時,再來做這個選擇?”
夏陵依然在笑著,又一次將試探落下:“亦或是你希望讓謝南星被父皇逼著,拖著那副病體來前線召你回神都?”
韓洲的呼吸變得沉重,被披風遮掩的拳頭,青筋暴起。
“狡兔死,走狗烹,陵王今日拿捏旁人軟肋來脅迫我臣服,可曾想過來日也落得我這般下場?”
“哈哈哈。”
笑聲在營帳迴盪,卻透著無情的冷。
當著韓洲這麼個權力的犧牲品,夏陵又有何可懼?
“本王活一日,便沒有軟肋一日,來日登臨巔峰,權力就是本王最堅硬的鎧甲。”
“阿洲?”夏陵試著詢問:“郡主是這般喚你的吧?”
見韓洲目光兇狠,夏陵笑得愈發得意:“看來本王猜對了。”
又是一陣晚風吹入營帳,夏陵因著談判即將大獲全勝,竟然覺得這東境也沒有想象中那般噁心。
“只要你同本王回神都,你阿姐的命,我來保。”
“陵王這等沒有軟肋的人,護住我阿姐又是為了什麼?”
“權力。”
斬釘截鐵的兩個字落下:“我一日未手握皇權,一日便需要你阿姐在軍中的威信來籠絡軍權,本王同他乃強強合作。”
“人心無常,利益卻能永恆。”
韓洲將眼中的怒火藏入心頭,看向夏陵的目光愈發深沉,放在桌上的手指尖泛白。
軍權啊,夏弘不願受一絲脅迫,夏陵這權力的追逐者又怎麼可能會放棄?
所以從一開始,韓氏一族就註定了無一倖免。
“因利聚,也必當因利散,陵王一朝登頂皇位,臣又如何相信陵王不會如…”
欲言又止,可這營帳內的三人,都知曉韓洲意指何處。
也是到了這一瞬,旬瀾方瞧清眼前尚未及冠的少年將軍,在過去這段日子是以哪般的速度,踏入的人生的下一層境界。
能在神都爾虞我詐之中安然長大的韓洲,並非學不會用這些蠅營狗苟的權謀算計。
只是韓氏一族的使命乃為護山河,而非謀朝堂。
他們生得坦蕩赤誠,是君王配不上他們的赤誠,將他們逼到要拿性命做局,方能謀取一線生機之地步。
夏陵起筆在宣紙之上起草一篇赦免之信,連同能證明身份的玉佩一道遞到韓洲手中:“小韓將軍看看,可還有別的需要加的。”
無關情愛,無關婚姻,這是赤裸裸的交易。
將宣紙上的每一字細細讀完:“還請陵王再加一言,但凡我阿姐不願,陵王不可強迫我阿姐。”
“但凡我阿姐想離開,陵王必當放我阿姐走。”
夏陵如韓洲所願,親筆將補充落下:“小韓將軍如今可否同本王回神都?”
韓洲起身迎著夏陵走來:“臣,還有一事想祈求王爺相助。”
坐在太師椅上的夏陵覺得眼前的韓洲順眼了幾分:“你日後就當是本王小舅子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