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湛往椅子後靠了靠,他的確沒有想過,夏弘最後會讓沈燼墨親手殺了吳辭修。 就在他因著沈燼墨逼著他嚥下這口帶血的肉而心生不滿之時,沈燼墨卻親自走了一趟奈何橋,將一半靈魂交給了閻王爺。 若是沈燼墨將此事推輓,以旬湛對夏弘的瞭解,下一個需要握住這把刀的人是他旬湛。 因果可以顛倒,可早就種進人心的黑白,豈能在一朝一夕之間變了方向? 他旬氏一族若是出現一個親手刺殺太傅的後輩,不論其背後的因果如何,他旬湛到死都入不了旬氏宗祠,贏不來他爹孃的原諒。 “皇上,會舍了沈燼墨而壓住這百姓的不滿嗎?” 謝南星這一問,還真問住了旬湛。 民心躁動,暗夜之中那一盞盞躥動的燈火,其所往之處乃是大夏皇宮。 無需任何人引領,曾經在夏欣引導下拿著性命和君王對峙的百姓,正在故技重施。 上一次他們要的是夏徹和陳蘿不死,這一次,他們要的是沈燼墨的命。 百姓如今的不滿的確只是針對沈燼墨,可夏弘若不處置了沈燼墨,那這民怨下一步之走向,必當牽連夏弘。 讓沈燼墨親手去做這事的夏弘,是在把沈燼墨當一把刀看。 一把刀,不就是為了替主子擋災嗎? 可阿順前腳剛帶著吳辭修離開神都,後腳沈燼墨就被押解進宮,這卻是在將沈燼墨當人看。 這是旬湛頭一次見夏弘單純的把朝臣,當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看。 是刀是人,都在帝王的一念之間。 旬湛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謝南星拿著帕子遮住眼眸,耳廓迴盪起的,是這神都不顧宵禁,不顧生死,在宮牆之下喊出的申冤之聲。 “求皇上誅佞臣,以正天地心。” 佞臣。 天地心。 沈燼墨站在了吳辭修的對面,也站在了天下百姓的對面。 馬車停下,謝南星將臉上的帕子扯下,睜眼看向旬湛。 “旬大人說的沒錯,我家沈大人的確不用帶神明換洗衣裳。” 早已將自己獻祭給天地的人,身上穿上的那一身墨黑,是永遠都脫不掉的囚服。 “謝南星你別入心,我同你開玩笑呢。” 早就等在側門的夏域將謝南星接下馬車後,直接朝著旬湛直接來了一腳。 “整天逗貓逗狗就算了,謝南星是你能逗的嗎?” 旬湛捂著自己的肚子,追到夏域身邊:“小九,我沒有逗貓逗狗,我是怕謝南星難過,特意和他說點好玩的哄他開心呢。” 謝南星幽幽看了旬湛一眼,同夏域微微點頭,轉身在小太監的攙扶下直接住進了夏域隔壁的房間。 看著謝南星離去的背影,夏域覺得好生蕭條。 美人頹廢落寞之姿,夏域恍惚間似乎感同身受。 旬湛竄到夏域跟前,摟著夏域就是一頓啃。 等到旬湛啃夠了,夏域憐花惜玉的情緒更甚:“他夫君現在被關進皇宮生死未卜,你在他跟前同我這般親近,他必然不會開心。” 旬湛警鈴大作,眼中滿目警覺:“我只答應沈燼墨讓他活,可沒答應讓他開心。” 夏域又踢了旬湛一腳,這一下力氣明顯小了幾分。 “這幾日都莫要來我這邊,給謝南星多偽造幾個身份,將各處注意力分散了去。” 正方的門被猛的關,追上去的旬湛摸了摸自己的鼻樑。 在門口敲了好一陣也不見夏域開門,這冬日懷裡沒一個暖呼呼的人,旬湛如何睡得著? 沈燼墨不爽,謝南星不爽,憑什麼他旬湛也不能爽啊? 這沈燼墨和謝南星要是不小心死了,那他旬湛豈不是還要茹素一生,替他們守孝不成? “呸呸呸。” 賞了自己三嘴巴,旬湛默默盯了一陣謝南星所在的廂房。 謝南星就是一個小麻煩精! 將明王府的戒備再度巡視調整一番,旬湛開始動手將各方意圖追殺謝南星的勢力擊散。 這些想殺謝南星的勢力裡頭,多數是為了替吳辭修復仇。 但剩下的那一部分試圖渾水摸魚的,則是為了斬斷沈燼墨和明王的牽連。 不論於公還是於私,沈燼墨都得讓謝南星活。 如果夏域不是那般喜歡看謝南星那副皮囊的話,旬湛可能會更用心一些。 冬日的第一場雪下得極大,將在宮門不分晝夜跪了小半月的百姓,埋到只露出被帽子護住的臉。 最好斷定的罪名,卻遲遲沒有等來他應有的結局。 這朝堂百官心中的答案,已經一清二楚。 這天下百姓心中的答案卻是,沈燼墨矇蔽了聖聽,讓這真相到不了夏弘眼前。 流言謾罵開始迷了方向,每日上早朝的文武都會被百姓堵在宮門口,問他們有沒有上書奏請皇上判沈燼墨死罪。 遇到好脾氣的新官,偶爾能得到幾句安撫。 遇到那等脾氣暴躁的,他們少不得要捱上一頓鞭子。 沉沉憋了一口氣的百姓,越挫越勇。 就算今日受了傷下不來床,可等到身子骨好一些,又會來到這宮門跪著。 夏弘坐在暖烘烘的金殿內,用銀勺舀著鍾元元親自給他烤的地瓜吃。 甚是輕鬆的將這些個由吳辭修之死釀成的笑話,當個樂子說給鍾元元聽。 眼見中元元眉目沉靜未染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