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等了半盞茶的功夫,那輛自出沈府便被城門司盯著的馬車停在城門。
侍衛長親自帶著所有士兵走到前頭,畢恭畢敬的磕頭行禮。
“下官參見沈大人。”
沈府雖權勢滔天,但真要細究起來,滿府不論僕從還是主子,其實從未給他們這些個鎮守城門的人添過亂子。
但凡他們開口請個安,下頭人便會將馬車開啟,讓他們能瞧個順暢。
可今日,情狀似乎有些不同。
侍衛長帶著下頭人起身,迎著馬車湊近了幾分,再度磕頭。
“如今非常時期,罪犯楊槐未曾被抓獲,下官懇請沈大人恩准下官看一眼馬車內的人。”
這等話若是換做旁人段段是不敢說的,膽敢懷疑沈燼墨窩藏罪犯,那都是不要命的做法。
可這侍衛長卻是個出了名的孤勇之人,不僅說了,還非要上前瞧個明白。
這般恪盡職守之人在神都自當算個異類,也因他這性子得罪了這神都不少人。
卻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值守城門這一日的記錄,大理寺必然不會生出一分懷疑。
楊槐仍在神都,那便意味著後頭不會忽來追兵,對楊槐生出任何威脅。
謝南星什麼都替楊槐考慮到了。
謝南星是真的希望楊槐能餘生順遂,安康和樂。
楊槐摸了摸歲一的臉頰,又拍了拍歲一的頭聊做安撫。
抬頭看著馬車內的郎中一笑,在郎中還在莫名奇妙之時,楊槐已經同歲一唇齒交纏。
親著親著,楊槐開始壓低了嗓音軟聲嚶嚀:“大人,莫要鬧,外頭有人,奴家怕。”
他家主子如今在這神都的風評楊槐那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這般勾欄模樣模仿起來雖有生疏,可為了活命,也當不得什麼事。
侍衛長雖是個連婆娘都未曾討過的兒郎,但同一幫子士兵在一處,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
侍衛長,聽著這般粘膩的親密,真的是手足無措。
百聞不如一見,這霽月公子果真是,無恥至極!
這般場景,他難不成要等著聽完這一出活春宮,再將人放出去?
可就算沈燼墨真樂意讓他聽,他也沒這膽子聽啊。
田定聞聲快步走出營所,恭敬朝著馬車躬身:“下官田定見過沈大人。”
馬車內除了親暱之聲再未有旁的聲響,田定忙將侍衛長拉到了一側。
“你不要命了,這等時候你攪了沈大人的興致,你九族的腦袋都得掉光。”
湊得更近了一些:“當初我同他交好之時,沈府有人不慎瞧見了些許春光,就被沈燼墨用極刑處死了。”
同沈燼墨有關的惡行,早已不需任何證據,便會讓所有人下意識相信。
侍衛長那股子真切畏懼,在醉意暈染之下變得濃郁。
田定將侍衛長直接扯到自己身後,越過侍衛長對那些城門士兵威嚴道:“快些送沈大人和霽月公子出城。”
畏沈燼墨如猛虎的人,失了侍衛長的帶頭,麻溜將城門柵欄挪開,跪著恭送馬車離去。
馬車車窗被微微推開,楊槐將帽簷揭開,透過縫隙同唯一站著的田定對視。
嘴唇張合,無聲說的是一句“多謝。”
田定朝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躬腰拱手,低頭輕說的是“保重。”
再見了,楊槐。
應當,再也見不到了吧。
神都容不下楊槐,他更是難離神都。
兩條自同一起點而出的線,既錯過,那便再也沒有交集之時了。
走出城門約莫三十餘里地,怕歲一傷口被扯動的楊槐,帶著歲一換走了水路。
他們相遇在江南,重逢在江南,初次交歡在江南。
如今塵埃落地,拖著殘軀,楊槐想帶歲一回的還是江南。
至於餘生是否長住江南,那誰也說不定。
“陸白,太陽出來了嗎?”
站在船尾正推動船漿的陸白看向青黑交接的天,又看著掛在船頭的迎風燈:“快了。”
青幕退散之後,就當是佛光普照,世道新生。
楊槐將船艙布簾撩起,透過陸白的肩膀看向遠方天際。
心安,道:“事了,記得給我來信,等我將自個兒和歲一養好了,我當再來伺候主子。”
就楊槐現在這副還需要旁人照料的身子骨,留在謝南星身側,也只不過是拖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