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小時後來到城西群山間,前方座落著大名鼎鼎的古老寺廟,在這入冬時節也遊人如織,放眼看去人頭攢動,咫尺西天也就成了一句笑話,人們給菩薩磕頭上香還要付錢,充滿了諷刺意味。
我和花花手牽手地走進寺廟,拋開天南海北的遊人不說,單看這名剎古寺,還是有一份濃濃的禪意,左首的山上雕著形態各異的羅漢佛像,我們走進古蹟,也走近歷史。
花花苦笑道:“沒想到有這麼多遊客,連一塊清靜地也找不到。”
我沒有說話,呆呆地看著前方。
花花扯扯我衣袖,問:“你怎麼了?”
我看見一幫熟人……其實基本等於陌生人,但在此重逢,仍有幾分詫異。
前方走來一大家子人,有父母級的老兩口,有三對年輕夫妻,還有三個小孩,一家十一口,操著本省南部的口音,我居然認得七個,其中那位抱著孩子倚著老公的年輕女子更為熟悉。
她是陶桃,我當年的女朋友。
我曾在他們一家面前受盡屈辱,老父老母、大哥大嫂、姐姐姐夫,六人指著我的鼻子臭罵,陶桃躲在她的房間裡不敢露面,最後我黯然離去,這次提親之旅就成了我終生難忘的經歷。
十一人向我迎面走來,雖然時隔四五年,他們還是認出了我。陶桃飛快瞥我一眼,又飛快低下頭去,身邊那男子絲毫不覺,十分溫柔地摟住她肩膀,並伸手逗弄她懷裡那個可愛的小男孩。陶桃的大哥大姐略帶緊張地看著我,那位曾被我打破臉的姐夫更是臉色大變。
他們早已與我無關,但事實上他們對我頗有影響,若不是當年那次經歷,我可能不會變成這樣。我曾經對生活充滿希望,那回上門求親是我一次難得的主動爭取,卻大敗而歸。從此我渾渾噩噩過日子,不再爭取什麼,總是被動接受,從某種方面來講也和這一家人有關。
沒想到他們從數百公里外的鄉下趕來燒香拜佛,卻如此湊巧與我相逢,呵呵,真令我過意不去,我這個煞星只會妨礙別人,總是不給人安生。
走到對面時,陶桃再次抬起頭,深深看了我一眼,隨後他們全家都向我看來,又同時轉過頭去。
擦身而過。
我站住腳步,點菸抽起來。花花回頭看一眼漸漸遠去的陶桃一家人,問道:“你認識他們?”
我說出一個很有文化的詞:“過眼雲煙。”
不料花花卻延伸開來,幽幽嘆息道:“將來有一天你也會這樣形容我……”
這話沒錯,真的,一旦兩個世界擦身而過,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是過眼雲煙。我想點頭承認,又說不出口,忽然有所思忖:如果我的存在對有些人來說就像一場噩夢,那麼還不如趁早了結,陶桃當年那樣對我其實並沒有錯,她家人更沒有錯,如今她有夫有子,幸福美滿,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有朝一日花花也會幸福美滿,一定會的……
我和花花行走在香市古道上,遊人漸少,四野清靜,我們舉目高望,天空中浮雲散聚,平視遠眺,林野間滿是枯枝黃葉,低頭近看,腳下的石路如一條淡青色的細線,通向一個奇妙的地方,據說那裡有三生三世的夢想,花花滿懷期望,我卻好像踩在雲朵上前進,每一步都是那麼飄飄搖搖。
可惜,我們最終還是沒有找到三生石。
三生石原址周圍變成一個巨大的工地,石頭被圍牆遮攔起來,正在進行大面積施工,據說這裡是市政府精心打造的重點工程,將來會成為本市又一知名風景點,與這座寺廟互相輝映,吸引更多的遊人前來賞玩,說穿了也是旅遊經濟的產品,不論它是奈何橋頭的三生石還是城西山野的無名頑石,只要有一丁點價值可以挖掘,它就脫不了被包裝展覽的命。
若干年以後,或許會出現一個以愛情為主題的文化旅遊專案,情侶們手牽手來到這裡,買張門票入內,然後虔誠地許下心願,四目相對,含情脈脈,回去後驕傲地宣佈:我們在三生石前許下了心願,我們是最相愛的人……
哦,讓一切都成為產品吧,讓一切都明碼標價吧,讓一切都擁有價值吧。
“操他媽的價值!”我忿忿罵了一句,帶花花往回走去。
花花情緒低落,戀戀不捨地回頭張望幾眼,喃喃說:“居然成了工地,成了景點,三生石再也不是三生石……”
我想起陶桃一家人,估計去寺裡燒香挺能寄託點願望,就說:“我們去燒香。”
花花搖搖頭,嘆息道:“不去了,收費燒香沒什麼意思,再虔誠的信徒也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