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多,沒事嗎?”芙蕾雅看到道恩離開,才有點不太放心地問道。
布蘭多遞給她一個安慰性的眼神,表示沒什麼,不過是人都看得出來,這位面對瑪達拉大軍、面對惡魔、面對克魯茲人的大軍都鎮定自若的伯爵大人,這會兒心中其實是緊張得要死的。安蒂緹娜看著自己的領主大人這個模樣,有心安慰兩句,不過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畢竟是領主大人的家事啊……
又過了好一陣子,才有一個婦人急匆匆地從裡面的屋舍內跑了出來,她才剛到門口,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空地上的布蘭多,竟一下像是著了魔一樣定在了那裡。那一刻布蘭多也是胸口一堵,有些感情是不需要語言來描述的,他沒想到自己才離開半年,記憶中那張面容竟就有些顯得老了,自己的母親叫做溫莎,曾是這附近一帶出了名的美人兒,可眼下她眼角也有了皺紋,兩鬢竟也有了銀絲,恍若片刻未見,但時光已荏苒。
那一刻他心中只浮現出一句話來:子欲養而親不待。
溫莎已是淚水漣漣,小心翼翼地問道:“布蘭多,真是你嗎,你回來了?”
只這一句話,就徹底擊潰了布蘭多的心理防線,他抿著嘴唇,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說什麼好,視野內一片模糊,只能用力點了點頭:“對不起,母親。”
“傻孩子,傻孩子,”溫莎趕跑來到布蘭多身邊,深情地撫摸著自己兒子的臉膛:“回來就好,說什麼對不起。”
“母親……”
布蘭多這一刻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有再多的豪言壯志,但也只能化為這兩個字。在他心中所有的記憶,時光,過去一切的一切,父親,母親,祖父,關於親情的一點一滴,彷彿都匯為一道洪流,從胸膛中噴薄而出。他是蘇菲,亦是布蘭多,從一切開始的繁花與夏葉之年到激流洶湧的劍之年,他做了許許多多事情,他甚至親手改變了這個國家,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但只有這麼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漂泊不定,並不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旁觀者。
他擁有一切——
家。這個港灣,代表著在港灣之中所有等待著他的人;他曾經以為這個世界與自己是有著一層隔閡的,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那不過是他自己因為畏懼而砌起的壁壘而已。
而溫情的力量,足以瓦解這個世界上最為堅固的堡壘。
而這一刻,布蘭多終於醒悟。有些東西,是潛藏於骨子裡、血液之中的力量,不需要用語言來形容與描述,只需要等待某一個時刻,它就會自然而然地從人的心靈之中迸發;那彷彿是一種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吶喊,只與本性的情感關聯著,一旦爆發,就會淹沒一切理性,前一世與這一世的所有感情終在此刻匯聚如一。而在布蘭多恍惚的視野之中,讓這個世界在他眼中展現出另一種意義來。
它是存在的。
而並不是虛幻。
它是屬於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的沃恩德。
也是屬於他的沃恩德。
布蘭多默默地彎下腰,仍由自己的母親像是安撫小孩一樣擁著自己,仍由母親的淚水落在自己肩頭,心中一片安寧,所有的疲憊,在這一刻都徹底放下,彷彿重歸港灣。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時代。安蒂緹娜有些羨慕地看著這一幕,她曾經也有這樣幸福的一切。但終歸遠去,父親,母親,往昔的記憶至今仍舊曆歷在目,她還記得母親最後一次在病榻上將手放到她手心中,叫著她小名的場景。“安娜,安娜。”那聲音那麼虛弱,卻那麼溫柔,媽媽的手心冰得令她的心同樣發冷,但不知什麼時候起。貴族千金已經死死咬著下嘴唇,怔怔地落下淚來。
但她忽然感到一隻柔柔弱弱的手從後面牽住了自己的手,安蒂緹娜詫異地向芙蕾雅看去,看到騎士小姐眼圈也有些發紅,芙蕾雅是由西爾嬸嬸和叔叔撫養長大的,彷彿自從懂事之日起,她就從來沒見過父母的模樣,她或許曾經並不在乎,但今天所見的這一幕終究還是觸動了她心中最為脆弱的那根弦。
布蘭多好不容易才安撫好了自己的母親,卻不料跟隨自己而來的兩位女士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兒,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們,但很快想到什麼,心下一軟,連忙低聲向自己的母親介紹起安蒂緹娜和芙蕾雅來。
溫莎其實早就注意到和兒子一起的安蒂緹娜和芙蕾雅,她的目光可一丁點不比道恩差,一眼就看出了這兩位少女都是個頂個的好姑娘,她忍不住白了布蘭多一眼,彷彿是責備他對女孩子照顧不周一般。她才從布蘭多那裡打聽到了兩人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