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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蝶花…、這氣味是由兩者,即揮發性的和

滯重的兩部分混合的,不,不是混合體,而是統一體,既少又弱,但結實牢靠,像一段閃閃

發光的薄綢…煙又不像綢,而是像蜂蜜一樣甜的牛奶,奶裡溶化了餅乾——可是無論如何,

牛奶和綢子,這怎麼能聯絡在一起呀!這種氣味無法理解,無法形容,無法歸類,可能根本

就不存在。但它又千真萬確地存在著。格雷諾耶懷著一顆顫動的心跟蹤它,因為他預感到,

不是他在跟蹤這氣味,而是它早已把他俘虜,如今正往自己身邊使勁地拖地。

他順著塞納河大街向上走。街上什麼人也沒有。房屋空蕩蕩地矗立著,寂靜無聲。這裡

的人都到下面河邊看煙火去了。這裡沒有人的難聞氣味和刺鼻的火藥味干擾。街道散發出水、

糞便、老鼠和爛菜的常有氣味。但那上面飄浮著牽弓精格雷諾耶的那條柔和而又清晰的帶子。

沒走上幾步,天空稀疏的夜光就被高聳的房屋吞沒了,格雷諾耶繼續在黑暗中走著。他不需

要看什麼。這氣味萬無一失地領著他走。

走了五十米後,格雷諾耶向右拐進了馬雷街,這是一條或許更暗、幾乎不夠一隻手臂伸

開那麼寬的巷子。令人驚奇的是,這種氣味並不見得濃了許多,只是變純了、並且由於越來

越純,它的吸引力也越來越大。格雷諾耶身不由己地走著、在一個地方,這氣味突然把他弓!

向右側,似乎是把他引入一幢房屋的牆壁中間,一條低矮的走廊出現在眼前,它通向後院。

格雷諾耶夜遊似地穿過這條走廊,穿過這個後院,拐個彎,到達第二個更小的後院。這兒終

於有了燈光:場地只有幾步見方。牆上有個木屋頂斜斜地突出來。下面桌子上緊靠牆點著一

支蠟燭。一個少女坐在桌旁,正在加工黃香李子。她從一隻籃子裡取出李子放在左手裡,用

刀子切梗,去核,然後把它們放進桶裡。她約莫十三四歲。格雷諾耶止住腳步。他立刻明白

了,他遠隔半里多路從河對岸聞到的香味的根源是什麼:不是這骯髒的後院,不是黃香李子。

根源就是這個少女。

頃刻間,他被搞糊塗了,以致真的認為,他這輩子還從未見到過像這個少女這麼美麗的

東西。但他只是看到她面對蠟燭的背影。當然他是指他從未聞到過如此美妙的氣味。由於他

瞭解人的氣味,因而他不敢相信,這樣美妙的氣味是從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通常人的氣

味是難以形容的或是非常糟糕的。兒童身上淡而無味,男人有尿臭、汗臭和乾酪的氣味,女

人有哈喇的油脂味和腐爛的魚味。人的氣味根本沒意思,令人討厭……因此,格雷諾耶在他

一生中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不得不向眼睛求援,以便判斷他嗅到了什麼。當然,感

覺上的混亂並未持續多久。事實上他只用了一瞬間,就透過視覺弄明白了,隨後他就毫無顧

忌地利用嗅覺進行觀察。如今他嗅出她是個人,嗅到了她腋窩的汗味,她頭髮的油脂味,她

下身的魚味,他懷著巨大的興趣嗅著。她的汗散發出海風一樣的清新味,她的頭髮的脂質像

核桃油那樣甜,她的生殖器像一束水百合花那樣芳香,面板像杏花一樣香……所有這些成分

的結合,產生了一種香味,這香味那麼豐富,那麼均衡,那麼令人陶醉,以致他迄今所聞到

的一切香味,他在內心的氣味大廈上揮灑自如地創造的一切,突然間都變得毫無意義了。面

對著這種香味,十萬種香味似乎都顯得毫無價值。湖柏林是一個更商的準則,根據這準財的

洋板.必定可以整理出其他的香味。這香味就是純潔的美。

格雷諾耶認為,不佔有這香味,他的生活就沒有意義。他必須瞭解它,直至最微小的細

節,直至最後的最嫩的枝節。光是回憶這香味已經不夠。他想象用一個壓力衝頭把這神化的

芳香壓到他那亂糟糟的黑色靈魂中去,對它進行細緻的研究,從此只按照這種魔力公式的內

部結構去想,去生活,去嗅。

他緩緩地朝少女走去,越走越近,走到雨篷下,在她背後一步遠的地方停住。她沒聽到

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