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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翻過來,嗅著掌。乙。他感覺到手的溫暖,但是什麼也沒聞到。他把襯衣的破袖

子摔得高高的,把鼻子埋在時彎部位。他知道這是所有人散發自己氣味的部位。

但他什麼也沒聞到。在腋下,在腳上。他什麼也沒嗅到,他儘可能彎下身子去嗅

下身,什麼也沒嗅到。事情太滑稽了,他,格雷諾耶,可以嗅到數里開外其他任

何人的氣味,卻無法嗅到不足遠的自己下身的氣味!儘管如此,他並不驚慌,而

是冷靜考慮著,對自己說了下面的話:“我並非沒有氣味,因為一切都有氣味。

更確切地說是這樣:我嗅不出自己的氣味,因為我一生下來就日復一日地嗅過我

的氣味,因此我的鼻子己麻木不仁了。如果我能把我的氣味或至少一部分氣味同

我本人分開,分離一段時間後再回到它那裡,那麼我就能很好地嗅到它——也就

是我。”

他放下粗毛毯,脫去他的衣服,或者說,脫下他原來衣服上尚存的破布、碎

布。這些衣服他穿了七年,從未脫過。它們自然浸透了他的氣味。他把它們扔到

洞|穴入口處的廢物堆上,立即走開。然後他,七年以來第一次,重新登上山頂。

在那裡,他站到當年抵達時站過的那個位置上,鼻子朝西,讓風在他那赤裸的身

體四周呼嘯而過。他的意圖是,把自己身上的氣味全吹光,儘可能用西風——就

是說用大海和潮溼的草地的氣味——來填滿,使這氣味超過他自己身體的氣味,

他希望因此在他——格雷諾耶——和他的衣服之間產生氣味差,從而使他可以清

楚地覺察出來。為了使鼻子儘可能不嗅到自己的氣味,他把上身向前彎,把脖子

儘可能伸長迎著風,把手臂向後伸。他活脫是個即將跳入水中的游泳運動員。

一連幾個小時,他都保持著這種極其滑稽可笑的姿勢,儘管陽光還很弱,他

那早已不習慣光、像蛆一樣白的面板已經曬得像龍蝦一樣紅。傍晚他又回到洞|穴

裡。他老遠已經看到了那堆衣服。在離它們幾米處,他捂住鼻子,直到把鼻子垂

到貼近衣服時才把手放開。他做著從巴爾迪尼那裡學來的那種嗅氣檢驗,猛地把

()

空氣吸進,然後分階段地讓氣流出來。為了捕捉氣味,他用兩隻手在衣服上方做

成一口鐘的形狀,然後把鼻子像一個鐘舌一樣插進去。他想盡一切辦法要從衣服

中把自己的氣味嗅出來,但是衣服裡沒有這種氣味。它肯定不在裡面。裡面有一

千種別的氣味。有石頭、沙子、青苔、樹脂、烏鴉血的氣味——甚至幾年前他在

蘇利附近買來的香腸的氣味,至今還可以清晰地聞出來。衣服裡還有近七八年來

的一本嗅覺方面的筆記的氣味。它們推獨沒有他自己的氣味,沒有在這期間始終

穿著這些衣服的他本人的氣味。

現在他有點害怕起來。太陽已經下山,他赤裸著身體站在坑道的入口處,坑

道漆黑的盡頭就是他住了七年的地方。風凜烈地吹著。他在挨凍,但是他沒覺得

寒冷,因為他身上有種能對抗寒冷的東西,這就是害怕。這不是他在夢中所感覺

到的害怕,即那種擔心自已被窒息的害怕,那種害怕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必須

擺脫,同時他也可以逃脫。此時他所感覺到的害怕,是對自己一無所知的害怕。

這是和那種害怕對立的。這害怕他逃脫不了,而是必須迎上前去。即使這認識很

可怕,他也無疑得知道,他究竟有沒有一種氣味。而且現在馬上就要知道、馬上。

他走回自己的坑道。才走了幾米,他已經完全被黑暗包圍了,但是他仍像在

最亮的光線中那樣找到了路徑。這條路他走過數千次,每一步、每一個彎他都熟

悉,嗅過每一塊垂掛下來的懸巖和每一塊突出的石頭。尋找道路並不難。困難的

事是,他越向前走,就越要對潮水一般在他內心高高泛起並溢位的幽禁恐怖夢幻

的回憶進行鬥爭。但他是勇敢的。這就是說,他懷著不知道的害怕心理對害怕知

道的心理進行鬥爭,他成功了,因為他知道他沒有選擇餘地。當他到達坑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