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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道難道真要變以後當他聽說蔡校長還點過翰林,當過總長留過洋,更是激動得拉著一幫校役喝了頓酒,還面色酡紅地誇下海口:

“這大學堂我看是要變了,以後咱一切聽蔡校長的!”

古色古香的大禮堂裡早擠滿黑壓壓的人群,來自北河沿預科的幾位洋教師,正西裝革履地用洋文與他們的學生聊天。那種目不斜視漫不經心的神情,顯得有點高傲和不合群,惹得在旁的師生不太愉快。聽說他們中有的還是公使館介紹來的失意政客,把北大也當成了帝國的殖民地,不是喝酒胡同就是泡女人解悶。

“蔡校長來了,快看!”

上千名師生一齊抬起了頭,蹬足腳尖直望著講臺。

只見一位雍容靜穆的學者,在胡仁源陪同下,邁著沉穩的腳步出現在臺上。他是那樣地寧靜,像一位久經修煉的處士緩緩抬起頭。又是那樣和藹,沒有一點大人物在場面上慣有的疾聲厲色的腔調。他的身材又是那麼瘦小和文弱,而這文弱瘦小的人物卻用一種平靜慈祥的語調,開始了他在這座全國最高學府裡的就職演講。

他從五年前嚴復主長北大講起,歷舉了辦學的艱辛和苦衷。他低微的嗓音因為飽含著真情,像一道磁電傳遍了每一個角落。在一片肅靜中,胡仁源的臉色顯出了蒼白,他覺得面對凜然正氣的蔡元培,自己的心已開始哆嗦起來。他的眼前閃過民國曆任校長的面容,嚴復這校長當得不長,又請來了章士釗。章士釗一看這亂糟糟的局面,以年輕不能勝任為理由,很快一走了事。這以後是馬相伯,馬相伯的時間也不長。再以後的代理校長是數學家何燏時,大約在一九一四年至一九一五年吧。可不久又辭職回浙江諸暨老家去了,辭職的原因不外也是人事之爭。外間傳聞是他趕走何燏時的,他當時正在預科學長的位上。他代理校長後,就將預科的位子讓給了留美回來的好友沈步洲。可是不久兩人又發生了矛盾,據說沈步洲在外面罵他做人太刻薄,連開玩笑都帶著刺,無法共事。而沈也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不久前剛調任教育部專門教育司司長,正好成了北大的頂頭上司。雖然輿論都說是範源廉和教育部次長袁希濤抬出蔡元培的,但憑直覺,沈步洲一定在裡面起了不小作用。他知道範源廉雖是蔡的密友,卻為段看中之人,與黎元洪素來不和。蔡如果大刀闊斧地治理北大,必為段勢力不容。但自己作為下臺人物,眼見著校內將人心向蔡,今後又如何做人

他神思恍惚地嘆了口氣,卻被臺下那無數雙如痴如醉的眼神震呆這是心靈被感動後迸發出的情感火花呵,會挾著電,帶著光,化作希望之虹,成為激勵人生的精神動力。他忙強打著精神,注視起蔡元培的風儀。只見他正紋絲不動地站著,雙目灼灼如一尊威嚴的塑像。下頦的山羊鬍子隨著手勢的擺動輕晃著,用一種靈魂深處迸發出的激情,抒發著他的辦學理念。

“一曰抱定宗旨。諸位來北大求學,必有一定宗旨。要求宗旨正大,必先知大學的性質。我以為大學者,研究高深學問者也。外間講本校腐敗,總是說我們把讀書當做升官的階梯,說北大是一所舊日官場養習所。所以畢業預科的學生,都搶著要進法科,因為法科為做官捷徑也。由於做官心熱,對於教員也不問學問深淺,只問官階大小。現在我國精於政治者,多入政界,專任教授者非常少見。所以連我們聘請法科教員,也不得不去請兼職的官員,這實在是一種不得已的舉措。洱謗莫如自修,人譏我腐敗,怎樣才能不腐敗惟有抱定宗旨,堅定求學的信念。宗旨一定,就會愛憎分明,就會立志、立德、立言。否則,平日放蕩冶遊,考試靠熟讀講義過關,不問學問有無,惟爭分數高低。文憑一旦到手,就去鑽營社會。擔任講席,必貽誤學生。置身政界,則貽誤國家,這難道不是與求學的初衷大相背馳了想想我們這些辛亥過來的人,為什麼會去投身革命?因為清廷的官吏太腐敗就是在今天,我對當局仍很不滿意,也因為這道德淪喪已到了極點。所以我再一次呼籲,要像堅守貞操一樣堅守這宗旨”

“講得好!向蔡先生致敬!”

預科的學生張國燾是位激進分子,方臉盤上鼻隆眉闊,一舉手喝彩便引來一片掌聲。國學門的學生羅家倫,瞥了眼身邊的陳漢章和崔適,卻發現兩位老先生已熱淚沾襟,感動不已。他想起這些天經歷的事,那閃亮的眸子也不禁潮溼起來。

他平時睡在校外,但每天上學前都要去一次傅斯年的房間。有時見他睡過頭了,還會掀被子拉胖子起床。那天傅斯年他們一從校長室回來,西齋的四號宿合便成了新聞中心。他是傅胖子的好朋友,見老兄辯才過人,還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