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傅大炮”的雅號。他少年時最崇拜辛亥英雄,一聽傅斯年吹噓校長室的玻璃櫃裡,還陳列著幾枚炸彈,便嚮往也能早日結識這位傳奇式的大人物。機會總算來了,就在前天下午,第三宿舍不慎失火,當時北風勁烈,房屋頓時焚為焦土,學生的被褥書物救出甚少。他見蔡校長帶頭向教職員集資捐助,憑著一身膽氣,勇敢地闖進了校長室。他口才好,點子又多,馬上建議由全校同學組織一個救濟會,還打算拉一批票友去青年會演戲,以門票錢捐助受災同學。蔡校長真是位謙謙君子,一見學生進門就站了起來,還聽得笑眯了眼。風趣地說不錯嘛,北大還有位智多星呢。虧他機靈,回答得更妙,說有您這位宋公明主長北大,只要一打出杏黃旗,還怕沒有一百零八將前來替天行道?
沈尹默見蔡元培談起了任職的改革措施,正好是自己提的,頓時來了情緒,忙小聲向馬敘倫嘀咕起來。這蔡先生還真有股書生氣啊,湯爾和沒介紹時他們尚無一面之雅。那天他正在上課,門房跑來通知,說有位蔡元培要進來看您。他大吃一驚,一則素昧平生,頗覺意外。二則外間已哄傳他將來上任,憑他的閱歷和身份,就算想見,也該上家裡去呀,何必親自跑來露臉事後他去見蔡元培,鄭重地說:
“蔡先生,這次政府是想借您的牌子來辦北大。但有一條必須清醒,您的主張萬一和他們不合,馬上會趕走您。所以您每改革一件事,都要拿得穩。不然的話,一個反覆,比現在更壞。”
蔡先生挺正經地點點頭,說:“我一定會拿得穩的!”
那天他提了幾點建議,一是北大的經費要有保障;二是你當總長時制定的《大學令》,規定了教師可以組織評議會,北大的章程也寫上了,但教育部始終沒有答應。蔡先生,與其集大權於一身,不如把它交給教授們。讓教授治校,就是將來您走了,學校也不會亂。蔡先生連聲叫好,還說我本來就是這樣想的,法國和德國的大學,都是這樣辦的嘛。
見蔡先生這般好說,他先是有點高興。可仔細一想,又擔憂起來。看來蔡先生很容易受人包圍,這北大的積習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初來乍到,如大家都來這般做謀士,北洋政府能容忍
范文瀾卻攤開速記本,“沙沙沙”地記個不停。承蒙蔡先生看重,他自然當全力效勞。蔡先生今天在演講中忠告師生,一共是三條:一曰抱定宗旨。二曰砥礪德行。三曰敬愛師友。他還不時地打量一眼會場,注意起各種人物的表情。只見先生的演講如故鄉蕙蘭的芬芳,給混濁的校園帶來一陣清新的空氣。令人仰之彌高,如沐春風。先生那充滿魅力的聲音終於在禮堂消失了,但先生的思想和信念,卻隨著上千雙腳步流進了校園。
當他跟著馬敘倫、沈尹默和錢玄同出來時,卻見黃侃教授正指著他們,大聲訓斥傅斯年。
“現在是浙人治校了,要你跟在後面曲學阿世個屁?”
當時在場的人很多,臉面上自然有點尷尬。還有,事後聽門房老劉頭說,那位徐樹錚的張外甥,當太陽老高乘著洋車來聽演講時卻被擋住那輛車也真夠氣派的,不光一路踏鈴叮擋,車內還裝有四隻雪亮的乾電池電燈。蔡校長上任後規定學生一律不能乘洋車進校,頭一天就讓這公子爺倒了黴。聽說他還挺張狂,顧自摔下一句話,掉頭就走。
“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2
在北大,要想聽見些真議論,得上教師休息室去。
雖說在天子腳下,但自前清以來,這裡就是清流們的聚散之地。誰讓上蒼在這所最高學府裡,容納瞭如此多的怪才、做才和自命不凡的奇才
大約就在蔡元培演講後的第四天,校門口先是貼出一張告示,上面寫著:“本校文科學長夏錫棋已辭職,茲奉教育部令派前安徽師範學校校長陳仲甫任本校文科學長。”也就在這天上午,一本小小的刊物,又在這本不太平的校園裡,濺起不小的風波。
真不知是誰的神力?一批剛從上海運來的第一期《新青年》雜誌,悄無聲息地流進了北大。翻開扉頁,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如一道閃電,赫然在目。
整個上午,各學科的教師休息室裡,都在議論此事,尤以文科最為激烈。
“這胡適居然要用白話文代替文言文,還說要不用典、不避俗語、不作無病呻吟,簡直是一派胡言。”
“你們沒聽過‘胡適體’的詩吧?來!我給你們胡謅幾句。”
那位剛從哥倫比亞大學回國的教師,持了一把油亮的分頭,拿腔拿調地朗誦起來:
兩個黃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