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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部分

絕早就起了床,在紅燭光照中妝扮,等待天亮,好去堂前行禮。這時,她心裡不免有點嘀咕,自己的打扮是不是很時髦呢?也就是,能不能討公婆的喜歡呢?因此,後半便接寫她基於這種心情而產生的言行。在用心梳好妝,畫好眉之後,還是覺得沒有把握,只好問一問身邊丈夫的意見了。由於是新娘子,當然帶點羞澀,而且,這種想法也不好大聲說出,讓旁人聽到,於是這低聲一問,便成為極其合情合理的了。這種寫法真是精雕細琢,刻畫入微。

僅僅作為“閨意”,這首詩已經是非常完整、優美動人的了,然而作者的本意,在於表達自己作為一名應試舉子,在面臨關係到自己政治前途的一場考試時所特有的不安和期待。應進士科舉,對於當時的知識分子來說,乃是和女孩兒出嫁一樣的終身大事。如果考取了,就有非常廣闊的前途,反之,就可能蹭蹬一輩子。這也正如一個女子嫁到人家,如果得到丈夫和公婆的喜愛,她的地位就穩定了,處境就順當了,否則,日子就很不好過。詩人的比擬來源於現實的社會生活,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之下,很有典型性。即使今天看來,我們也不能不對他這種一箭雙鵰的技巧感到驚歎。

朱慶餘呈獻的這首詩獲得了張籍明確的回答。在《酬朱慶餘》中,他寫道:“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豔更沉吟。

齊紈未足時人貴,一典菱歌敵萬金。“

由於朱的贈詩用比體寫成,所以張的答詩也是如此。在這首詩中,他將朱慶餘比作一位採菱姑娘,相貌既美,歌喉又好,因此,必然受到人們的讚賞,暗示他不必為這次考試擔心。

首句寫這位姑娘的身分和容貌。她是越州的一位採菱姑娘。這時,她剛剛打扮好,出現在鏡湖的湖心,邊採菱邊唱著歌。次句寫她的心情。她當然知道自己長得美豔,光彩照人。但因為愛好的心情過分了,卻又沉吟起來。(沉吟,本是沉思吟味之意,引申為暗自忖度、思謀。)朱慶餘是越州(今浙江省紹興市)人,越州多出美女,鏡湖則是其地的名勝。所以張籍將他比為越女,而且出現於鏡心。這兩句是回答朱詩中的後兩句,“新妝”與“畫眉”相對,“更沉吟”與“入時無”相對。後半進一步肯定她的才藝出眾,說:雖然有許多其他姑娘,身上穿的是齊地(今山東省)出產的貴重絲綢製成的衣服,可是那並不值得人們的看重,反之,這位採菱姑娘的一串珠喉,才真抵得上一萬金哩。這是進一步打消朱慶餘“入時無”的顧慮,所以特別以“時人”與之相對。朱的贈詩寫得好,張也答得妙,可謂珠聯璧合,千年來傳為詩壇佳話。

(沈祖棻)

長安秋夜

長安秋夜

李德裕

內官傳詔問戎機,載筆金鑾夜始歸。

萬戶千門皆寂寂,月中清露點朝衣。

李德裕是唐武宗會昌年間名相,為政六年,內製宦官,外復幽燕,定回鶻,平澤潞,有重大政治建樹,曾被李商隱譽為“萬古之良相”。在唐朝那個詩的時代,他同時又是一位詩人。這首《長安秋夜》頗具特色,因為這不僅是李德裕的詩,而且是詩的李德裕。它象是一則宰輔日記,反映著他從政生活的一個片斷。

中晚唐時,強藩割據,天下紛擾。李德裕堅決主張討伐叛鎮,為武宗所信用,官拜太尉,總理戎機。“內官傳詔問戎機”,表面看不過從容敘事。但讀者卻感覺到一種非凡的襟抱、氣概。因為這經歷,這口氣,都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的。大廈之將傾,全仗棟樑的扶持,關係非輕。一“傳”一“問”,反映出皇帝的殷切期望和高度信任,也間接顯示出人物的身份。

作為首輔大臣,肩負重任,不免特別操勞,有時甚至忘食廢寢。“載筆金鑾夜始歸”,一個“始”字,感慨系之。句中特別提到的“筆”,那決不是一般的“管城子”,它草就的每一筆都將舉足輕重。“載筆”云云,口氣是親切的。寫到“金鑾”,這決非對顯達的誇耀,而是流露出一種“居廟堂之高”者重大的責任感。

在朝堂上,決策終於擬定,他如釋負重,退朝回馬。當來到首都的大道上,已夜深人定,偌大長安城,坊裡寂無聲息,人們都沉入夢鄉。月色撒在長安道上,更給一片和平寧謐的境界增添了詩意。面對“萬戶千門皆寂寂”,他也許感到一陣輕快;同時又未嘗不意識到這和平景象要靠政治統一、社會安定來維持。騎在馬上,心關“萬戶千門”。一方面是萬家“皆寂寂”(顯言);一方面則是一己之不眠(隱言),對照之中,間接表現出一種政治家的博大情懷。

秋夜,是下露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