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是所謂“掃處還生”。
詩的首句似平地奇峰,突然而起。照說,黃鶯是討人歡喜的鳥。而詩中的女主角為什麼卻要“打起黃鶯兒”呢?人們看了這句詩會茫然不知詩意所在,不能不產生疑問,不能不急於從下句尋求答案。第二句詩果然對第一句作了解釋,使人們知道,原來“打起黃鶯兒”的目的是“莫教枝上啼”。但鳥語與花香本都是春天的美好事物,而在鳥語中,黃鶯的啼聲又是特別清脆動聽的。人們不禁還要追問:又為什麼不讓鶯啼呢?第三句詩說明了“莫教啼”的原因是怕“啼時驚妾夢”。但人們仍不會滿足於這一解釋,因為黃鶯啼曉,說明本該是夢醒的時候了。那麼,詩中的女主角為什麼這樣怕驚醒她的夢呢?她做的是什麼夢呢?最後一句詩的答覆是:這位詩中人怕驚破的不是一般的夢,而是去遼西的夢,是惟恐夢中“不得到遼西”。
到此,讀者才知道,這首詩原來採用的是層層倒敘的手法。本是為怕驚夢而不教鶯啼,為不教鶯啼而要把鶯打起,而詩人卻倒過來寫,最後才揭開了謎底,說出了答案。但是,這最後的答案仍然含意未伸。這裡,還留下了一連串問號,例如:一位閨中少女為什麼做到遼西的夢?她有什麼親人在遼西?此人為什麼離鄉背井,遠去遼西?這首詩的題目是《春怨》,詩中人到底怨的是什麼?難道怨的只是黃鶯,只怨鶯啼驚破了她的曉夢嗎?這些,不必一一說破,而又可以不言而喻,不妨留待讀者去想象、去思索。這樣,這首小詩就不僅在篇內見曲折,而且還在篇外見深度了。
如果從思想意義去看,它看來只是一首抒寫兒女之情的小詩,卻有深刻的時代內容。它是一首懷念徵人的詩,反映了當時兵役制下廣大人民所承受的痛苦。
(陳邦炎)
贈賣松人
贈賣松人
於武陵
入市雖求利,憐君意獨真。
欲將寒澗樹,賣與翠樓人。
瘦葉幾經雪,淡花應少春。
長安重桃李,徒染六街塵!
唐代的長安是高門貴族豪華競逐的地方。買花是當時貴族社會的一種風尚。“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白居易《買花》),利之所在,人必趨之。在待價而沽的濃香豔色中,居然連“瘦葉”、“淡花”的松樹也出現了;於是詩人產生了感慨,嘆息賣樹人這種行為的不合時宜。
詩題為“贈賣松人”,就從賣松人這一角度來著筆。賣松人把松樹做為商品送入市場,和夭桃穠李去競爭,意在求利,結果卻不能達到目的,這件事的本身就具有諷刺意味。詩人借題發揮,用婉而多風的語言寄託了自己的情愫。
本來,松樹是耐寒的樹木,生長在深山大谷之中,蔥鬱輪囷,氣勢凌雲。人們稱讚它有崇高的品德,所謂“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張九齡《感遇》)賣松人為了求利,才把它送到長安,希望“賣與翠樓人”。這些富貴人家看慣了寵柳嬌花,對松樹的“瘦葉”、“淡花”的外表,是不屑一顧的。這樣,松樹崇高的美學價值在這種場合之中,就不會為人們所認識。翠樓人不愛寒澗樹,賣松人的主觀願望和客觀的社會需要很不一致。即使松樹得售於翠樓人,這時,它失去了原來生長的土壤,又怎樣託根呢?在微婉的詞句中,表明松樹是大不該被送到長安來尋求買主。
詩人慨嘆的是長安只能夠欣賞夭豔的桃李,松樹的價值當然不被認識;但是賣松人不賣春花,只賣青松,似乎是認識到松樹的美的價值了,可惜他不懂得這個社會。無怪乎所得的結果,只能使寒澗青松徒為六街塵染而已。
用意很微婉,松樹也只是一個比喻。詩人所諷諭的是:一切象松樹似的正直而有才能的人,不用到長安來謀求出路,決不會得到這個朝廷掌權的人的重視,因為他們所需要的是象桃李一樣趨時媚俗的人。這首詩對當時的社會是諷刺,對賣松樹人是曉諭,是勸告;而那種不希求榮利的心情,卻是詩人的自寓。
據《唐才子傳》稱:“於武陵名鄴,以字行,……大中(唐宣宗年號,公元847─860年)時,嘗舉進士,不稱意,攜書與琴,往來商洛、巴蜀間,或隱於卜中,存獨醒之意。”這個決棄了長安的榮名利祿的人,因為平素有所蓄積於心,透過賣松這件事而寫出了這首別具一格的諷刺詩來。
(劉樹勳)
勸酒
勸酒
於武陵
勸君金屈卮,滿酌不須辭。
花發多風雨,人生足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