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多月來我聽到的最好的訊息。
皮埃爾看著我,尷尬地笑起來。他大聲招呼著:“珍妮,來,快來,看看他是誰?你一定認不出了,他是傑夫,我們家的小杰夫,他還活著。你看,他都長那麼大了。”
珍妮?鐵匠家的女兒?那個假小子?我又驚又喜,從板凳上跳起來,把我的嫂子拉到點著油燈的桌前。沒錯,真的是她。她小時候總是跟著皮埃爾到處闖禍,有一次從牆上跳下來,還差點把自己的腿摔斷了。他的父親,老鐵匠溫格一提起她就頭疼,說不知道這個野丫頭今後怎麼嫁得出去。不過自從皮埃爾當上了傭兵,我就很少見到她了。真想不到,這個只比我大三個月的野丫頭現在居然出落得那麼溫柔可親,而且,她還成了皮埃爾的妻子。
“傑夫?真的是你?”珍妮親切地摸著我的臉,歡喜地叫嚷著,“嗨,你看上去真像個將軍,可不再是以前的你了。還記得嗎,以前我可老是捏你的臉蛋把你捏哭的。”
我紅著臉既尷尬又熱情地和她擁抱:“別說了珍妮姐姐,小時候的事情我們就別提了好嗎?”
“喲,還害羞呢。”珍妮大笑著又用力捏了捏我的臉,這時候我才找到一些那些小時候經常欺負我的假小子的感覺。
“你們在聊些什麼呢?”珍妮親暱地靠在皮埃爾的肩頭,微笑著問他。
皮埃爾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掩飾著說道:“沒什麼,在說一些往事。親愛的,能給我們的好弟弟做些好吃的嗎?我想他餓了。”
“好的,我這就去買些香腸和火腿去。朗斯科今天正好有些新鮮的貨色。”珍妮歡快地跳起來,用力拍了拍我的手心:“乖乖在這裡等著,小杰夫,看我今天給你露一手。”說著就提著籃子像一陣風一樣飄出了門外。
看著珍妮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我在皮埃爾的胸口上親切地打了一拳:“你結婚了,你這個傢伙,居然都不告訴我。真是恭喜你!”
皮埃爾既幸福又害羞地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的事?”我問。
“就在父親去世後不久。在我還沒回來的時候,珍妮一直幫著父親照料母親,後來又幫我照料父親。她真是個好姑娘,勤快,聰明,要不是她,我簡直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父親去世後,我簡直要崩潰了,是她幫我重新打理的酒館,陪著我,讓我慢慢好起來……我欠她的,我只想給她一個富足、安定的生活。所以,傑夫,你說的那些,我不是沒有想過,可是……對不起,我已經不再是那個皮埃爾了。”我的兄長抱歉地看著我。
“你胡說什麼吶?”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結婚了,你?”我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言語來表達我的喜悅之情,“天啊,我真為你高興!”
皮埃爾茫然地抬起頭來:“你不怪我,傑夫?”
“你要是跟我走我了我才會怪你,我一定幫珍妮姐姐把你捆在門柱上!”我大笑著搖搖手,忽然想起了什麼,促狹地問道:“怎麼?你們有孩子了嗎?”
皮埃爾一臉幸福得要死的樣子:“還沒有,珍妮現在在格羅德爾男爵夫人身邊做侍女,她想多攢些錢,然後再要孩子。要一個姐姐,兩個弟弟。”
“恭喜你得了個好老婆,老哥,來,咱們來乾一杯。我都不記得我們倆上次在一起喝酒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那真的是一個美妙的夜晚。那一夜,馬蹄鐵酒館沒開張,我花了一個銀幣叫一個孩子幫我去總督府向殿下捎話,說我今晚在酒館喝酒,不回去了。珍妮姐姐給我們做了滿桌的佳餚。我不知道是心情的緣故還是確實如此,總之我覺得菜餚美味極了,我吃了整盆的土豆燉火腿,用麵包把裡面的湯汁蘸得乾乾淨淨。我幾乎要把菜盆吃下去。皮埃爾和珍妮的影子在油燈的火苗裡不住地晃動,他們相互看著,微笑著,不住地把菜餚和美酒盛到我的面前。生平第一次,我有了些醉的感覺,不是因為酒。我的頭眼幸福地眩暈著,看著我的至親。我的心頭暖暖的,失去了父母的哀傷逐漸變得平淡,儘管那是一種我永遠無法拋棄的傷痛,但它已經不會再那樣沉痛地傷害到我了。
因為我又找到了家。有親人,有親情,我就有家。有家的人,是幸福的……
晚餐後,珍妮姐姐勤快地為我打掃房間,安排我的住處,讓我和皮埃爾獨自相處。我們摟在一起,孩子氣地又唱又跳。後來,我們從閣樓的窗戶爬出房頂去看星星,就像我們小時候經常乾的那樣。
星夜下,親密的兄弟懶洋洋地躺在瓦片上,像兩個傻瓜一樣幸福地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