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又太大改變,心境越發從容寬和,聖人同她說話時,竟也覺得很說得來。
人老了,圖的就是個安靜、省心,那些容貌嬌豔的稚嫩花朵雖好,可太過鬧騰,又愛計較。若是閒來無事都弄一二也就罷了,可卻不好長期守著,不然一準兒鬧的頭疼。
祥妃請了安,也不問兒子怎麼過來了,也不問聖人過來作甚,只是安安靜靜的在旁邊垂頭立著,露出一段依舊細膩纖長的雪白脖頸,如同一隻體態優美的鶴,在枝繁葉茂的桂花樹下,顯得分外美麗。
聖人的視線忍不住落在她的後頸,打量片刻後語氣越發柔軟,笑道:“你穿綠的倒好看,顯白又年輕,旁人穿這個色,不及你的味道。”
兩個人都一大把年紀了,再說這個話便有些不好意思,祥妃的臉微微紅了紅,卻還是不開口。
聖人早已習慣她的寡言,當即點點頭,神態自若道:“朕記得你素來不愛桂花,怎的今兒有興致摘這些?”
祥妃又福了一福,這才說道:“虧聖人記的,臣妾確實不愛這個,不過皇后娘娘最愛桂花糖糕,臣妾這些年多蒙娘娘照拂,前些年也學了這手藝,偶爾想著做了孝敬些。”
“皇后倒是好性質,”聖人點點頭,唔了聲,卻有些不贊同道:“如今你也在妃位,這等伺候人的事如何做得?且交給奴才們,你身子也不大好,便歇著吧。”
自從二公主沒了之後,祥妃便悲痛異常,雖不好當著聖人的面哭泣,可聽說背地裡也常常掉眼淚,又得了失眠的病症,時常輾轉反側,又愛發呆。
祥妃卻道:“並不妨事,左右閒著也是閒著,有事做……也不會胡思亂想了。”
說到最後,她的面上不禁浮現出一點哀思,眼眶也微微泛紅,旋即飛快的道:“臣妾失儀。”
“不怪你。”聖人也跟著嘆了口氣,竟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道:“便是朕也時常覺得心如刀絞,不得安歇。”
說完,他又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道:“罷了,你們母子也有幾日不見了,自在說話去,朕晚間再去找你。”
說完,徑直轉身去了。
等聖人走後,祥妃便繼續帶著宮女摘桂花,提籃子的活兒卻換了七皇子來做。
到了視野開闊,四下無人之處,祥妃卻瞬間變了臉色,伸手將手邊花枝上嬌豔綻放的桂花捏了個稀巴爛,然後聲音顫抖的道:“好,好一個心如刀絞,不得安歇!若有此心,為何非要叫我的公主去?又是誰得知我兒死訊後當夜就又寵幸了一個新入宮的貴人?!好,好一個情深義厚的……”
說到最後,她整個人都開始哆嗦起來,這些話彷彿從喉嚨中生生擠出來一般,那麼低,那麼悲痛,每一個字裡彷彿都能滲出血來!
如此沉重的悲哀蔓延開來,幾乎叫人無法承受。
祥妃直直盯著眼前虛空,一字一句椎心泣血:“當初咱們孃兒倆便如冷宮裡的野狗,是個奴才就能來踩上一腳。可憐我兒冬日裡連點炭火都不能得,年年生凍瘡……咱們孃兒仨當真命苦,我憂心你姐姐,殊不知姐姐必然也擔憂咱們,可誰成想,終究無用,無用啊!臨死,都不能見一面!”
誰能知道她可憐的女兒生前究竟遭了多少罪,死時又遭了多少罪!
滔天的恨意滾滾襲來,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站立不穩。
七皇子忙上前攙扶,語氣亦是十分酸澀道:“娘,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姐姐還在天上看著咱們吶。”
聽了這話,祥妃才像是清醒了一點,好歹順著他的力氣重新站穩,又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這才繼續摘花。
她抬頭衝七皇子溫柔一笑,眼神中飽含著無窮無盡的慈愛,輕聲道:“這些人只知道皇后愛吃桂花糖糕,卻無人知道,我的公主,也愛吃。”
七皇子忍著滿腔酸澀,強笑道:“是了,咱們多摘些好的,做些給姐姐吃,她嫁出去許多年,想來也是饞的很了。”
祥妃點頭,面上帶出一絲追憶,一邊動作輕柔的摘花,一邊緩緩道:“我還記得,當時她呀,才這麼大點兒,可是就是個小機靈鬼兒,整日纏著……”
*******
時間啊,你慢些走,這些日子以來,杜瑕幾乎每天睡覺之前都會在心中這樣默默禱告。可不管她多麼虔誠,分離的日子還是來了。
炤戎今年又遇旱災,水草不豐,眼見就要入冬,不光牲口的糧草沒得著落,就連人吃的糧食也很不夠,日子越發過不下去,這才破釜沉舟,要趕在寒冬到來之前搶奪財富,因此與十月初八公然發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