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坐在教室後面,常看到你們聊天聊得很開心,我就在想,你們應該會在一起吧。”李小華看著鐵軌。
沒有火車經過,鐵軌只是單調的線條。雨水也僅僅是灰色的塗鴉斜線。
“才不是那樣,我跟沈佳儀只是喜歡聊天的好朋友。”我失笑。
“當時我就在想,你一定是個很特別的人。要不然沈佳儀才不會找你講話。”李小華自顧自說著。
“吼,她根本就是歐巴桑好不好,上次她還送我證嚴法師的靜思語語錄,要我靜下心來唸書,天,證嚴法師耶!念南無阿彌陀佛那個!”我強調,誇張地笑了出來。
“……”李小華沒有轉頭看我,只是看著鐵軌。
“反正,我沒有喜歡沈佳儀。”我篤定。
“一點點都沒有喜歡?”李小華伸手,摸著雨。
“沈佳儀是歐巴桑星人。”我超級篤定。
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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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
在對話失焦到沈佳儀身上的過程,我已錯過向李小華告白的最佳時機,更沒有順勢牽住李小華的小手。
大雨一直下一直下,越來越大的雨珠沿著傘緣傾瀉在我的臉上。
等到回神,我已經二十六歲。
“一起回家”這四個字,不管在哪個生命歷程,都有很浪漫的意義。
“一起”代表這件事一個人無法獨立完成,“回家”意味著背後的溫馨情愫。
第一次與你一起回家的人,你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十三年後,我閉上眼睛,還是可以看見……
偌大的中華路上,黃昏下,我靦腆地跟李小華牽著腳踏車,天南地北聊天踏步的畫面。或微風,或下雨,或晴天,或陰天。
心中會有一股激動,旋又復歸惆悵。
只剩下桌上的那把小紙傘,與淡淡泛黃的最後紙條。
Chapter 7
國三下學期,聯考的戰鬥氣息越來越濃厚,所謂的黑名單已經完全失去意義,即使是我也忙著靠用功談戀愛,無暇在上課中搞笑。
黑板右側總是寫滿明後天班級測驗的範圍,第幾課到第幾課,或是第幾學期到第幾學期,不復出現吵鬧同學的學號。黑板左側用紅色粉筆塗滿觸目驚心的阿拉伯數字,每天都在倒數。
當數字歸零,便是我們與聯考大魔王決一死戰的最後時刻。
“等到聯考結束,暑假大家喜歡打多久的籃球就可以打個夠本。但在面對聯考的關鍵時刻,我們必須盡一切努力考好。這是人生的第一場戰鬥,不進則退……”賴導就像每個故事裡的刻板角色,理念很古板又欠缺說服力,跟《Brave Heart》(勇敢的心)裡梅爾吉柏遜塗著半臉的藍漆,跨乘戰馬來回呼嘯的講說差之遠矣。
但當時可沒有人有閒情逸致去反駁他。集體沉浸在用功氛圍裡的怨念是很可怕的。
五花八門的測驗卷,一捆又一捆地塞在專門蒐集考題的大鐵櫃裡,只有賴導跟班長擁有開啟鐵櫃的鑰匙。每次鐵櫃一開,測驗卷在幾秒內就會飛到每個人的桌上。日復一日,滿腹經綸的鐵櫃變成了大家機械化生活的核心。
我從來沒看過鐵櫃空掉的那一天。
不只是體育課、美術課、音樂課,每一堂課程提前結束的科任課,全都被聯考的鬼魅借屍還魂,變成無數堂令時間靜止的自修課,每每只聽得見原子筆在桌子上打樁似的單調聲響。嗒嗒嗒,咚咚咚。
即使是賴導坐鎮的自修課,李小華與我也毫不避嫌地擠在一張桌子上唸書,互相請教不懂的問題,用最有感覺的“紙筆交談”模式。
每天早上衝到學校後,我總會先到福利社買一盒牛奶當作招呼,貼心地放在李小華的抽屜裡,即使賴導正盯著我看,我也照做不誤。我這個人的毛病就是老想硬著幹。
而賴導也的確沒有用懷疑的眼光審問過我們倆,畢竟我的學習成績正以相當驚人的速度往上攀升,甚至來到全校二十、三十幾名的位置,進入紅榜變成家常便飯,令賴導感到“啊,我果然是嚴格的名師,竟將冥頑不靈的柯景騰拉拔至此!”的安慰,無暇管我發憤唸書的動力是不是李小華。
我越來越好的成績,跟摩西隻手劈開埃及紅海有異曲同工之妙(哪裡像了!),有些同學以強烈的好奇探詢我使用哪一牌的參考書,或是在哪裡補習等等,才能創造出如此異常的成績表現。
“如果你整天被成績比自己好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