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以後,一個遲歸的農民小夥子遇到了一輛輕便馬車,它急急忙忙地朝馬歇爾鎮飛馳而去。他後來說,前面座位上坐著兩個人,在這兩個人後面還站著一個人,這第三個人把雙手搭在前面兩個人彎著的背上,這兩個人似乎想要甩掉他那雙手,但是甩不掉。這第三個人和另外兩個不同,穿著白衣服,毫無疑問是在馬車經過鬼屋的時候跳上車的。這個小夥子可以大吹一通有關這房子的迷信老話,但由於一位專家對他的話加以評議,他的話自然也就有了分量。
怎麼會發生這一場“黑夜決鬥”,事情其實再簡單不過。
一天晚上,馬歇爾鎮的三位年輕人坐在鎮上一家旅店安靜的陽臺角落裡抽著煙,聊著這三位南部鄉村受過教育的年輕人所感興趣的事情。他們的名字分別為金、桑切爾和羅塞。
離開他們三個人不遠,在很容易聽到他們說話的距離,坐著第四個人,他並不參加他們的談話。對其他人來說,他是個外地人。他們只知道他這天下午才坐公共馬車來到這裡,在旅店的登記簿上寫著他的名字羅伯特·格羅史密斯。除了跟旅店的接待員,沒看見他跟別人說過話。他似乎不愛與人交談。
“我不喜歡女人的任何一種畸形,”金說,“不管是先天的或者是……後天的。我有一個理論。任何肉體上的缺陷都有它相應的精神上的缺陷。”
“那麼我推斷,”羅塞認真地說,“一位缺少鼻子的精神優點的女士,想要成為金太太就難上加難了。”
“你當然可以這麼說,”對方回答說。“不說笑話,我曾經拋棄過一位絕頂迷人的姑娘,只因為我十分偶爾地知道,她切除了一個腳趾。我的做法你可以說是殘酷,不過我如果和那位姑娘結婚,我會生活不幸福,也會使她同樣生活不幸福。”
“不過,”桑切爾微微笑著說,“嫁一個思想更解放的人,她就可以避免腦袋搬家了。”
“啊,你知道我指的是誰。對,她嫁了曼頓,他殺了她,只因為他發現這女人少了女人一樣了不起的東西——右腳的中趾。”
“你們看那傢伙!”羅塞壓低了聲音說眼睛盯住不遠處那個外地人。
“那傢伙顯然是在注意偷聽我們說話。”
“太無禮了!”金咕瞎了一聲。“我們怎麼辦呢?”
“那很容易,”羅塞回答著站起來。“先生,”他招呼那外地人說,“我覺得你最好能把你的椅子移到陽臺的另一頭去。作顯然從來沒有和紳士在一起過。”
那人猛跳起來,兩隻手握緊拳頭,臉都氣白了。現在所有人都站著。桑切爾走到兩個敵對的人中間。
“你太魯莽和不公平了,”他對羅塞說,“這位先生沒有做出任何事情讓你說出這種話來。”
但是羅塞寸步不讓,一個字也不肯收回。根據當時的規矩,這場爭執只有一個辦法可以了結。
“我要求決鬥,這是這位先生引起的,”那外地人說。“不過在這一帶我沒有認識人。也許先生你,”他向桑切爾鞠躬,“能夠幫幫我,在這件事情上做我的代表。”
桑切爾接受了他的委託——必須說,這是有點勉強的,因為他根本不喜歡這個人的外表和舉止。金在這整個爭吵過程中始終沒有把眼睛離開過那個人的臉,也沒有說過一個字,他點頭同意代表羅塞。
最後決定,決鬥在第二天晚上舉行。在黑暗的房間中拼刀子的這種決鬥方式,當時在西南部生活中是比較普遍的,現在大概也不會再有了。
決鬥的經過,上文已經詳細講過。
仲夏的中午,在燦爛的陽光裡,古老的曼頓宅簡直變了一個樣子。它今屬於現實,它是現實的。陽光溫暖地愛撫著它,顯然不去理會它的壞名聲。屋前青草一片翠綠,像是在歡快地、自然地茂密生長,而不是亂七八糟地蔓生。一向不被注意的樹木這時候充滿迷人的光和影,樹上鳥聲悅耳,這些樹不再拼命掙扎著要逃跑,而是恭敬地彎著腰,揹負著沉重的陽光和歌聲。甚至沒有了玻璃的樓上窗子也顯得安詳滿足,因為房間裡面充滿了陽光。甚至在石頭很多的田野上空,看得出的熱氣在輕快地顫動,跟陰森的鬼氣風馬牛不相及。
縣治安官亞當斯帶著兩個人從馬歇爾鎮到這裡來檢視,他們看到的這地方就是這個模樣。同行的兩個人中,一個就是上文提到的金先生,他是治安官的副手,另一個叫布魯爾,是已故曼頓太太的弟弟。根據州的有關法律,曼頓農場及其附屬產業被業主遺棄已到期限,業主行蹤又不明,治安官如今是產業的合法保管人。他現在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