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珏就知道他又在為自己感到可惜,“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難不成偏偏要入朝為官才能施展抱負?我覺得現下這般便挺好的。”
賀廷晟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道:“你願不願意隨我去見個人。”
入夜時分,慕珏和賀廷晟一起出了承恩侯府。
此時已快入宵禁,路上的行人都腳步匆匆的朝家趕去。
兩人一路走到了宸王府的側門,慕珏有些詫異的看了賀廷晟一眼。
他為何帶自己回王府?
兩人進府後,一路朝西面走去。
剛靠近一座狹小的院落,慕珏便遠遠的聞見一股檀香味。
他微微一怔,頓時就明白過來賀廷晟今日帶他來見的人是誰了。
對於齊怡錦這個人,慕珏其實是沒有半分好感的。
只因為四個字,稚子何辜。
自己所託非人,心灰意冷,便連親生骨肉也不管不問,這樣的人簡直自私到了極點。
賀廷晟推開有些古舊的木門,拉著慕珏一起邁步走了進去。
“廷晟,”慕珏用另一隻手拉住他的手腕,“我……”
賀廷晟低頭看向他,“你不願見她?”
慕珏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直接道:“我只是覺得她不配做你的母親。”
賀廷晟知道他為自己心疼,臉上浮起一抹說不清含義的淡笑。
“我帶你來,並非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
說完,他就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檀香味越來越重,隱隱能聽見聽見模糊不清的誦經聲。
門外站著的嬤嬤看見了賀廷晟,立刻福了福身:“老奴見過世子爺。”
賀廷晟又恢復了以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眉眼間不帶一絲溫度。
嬤嬤抬手將佛堂的木門推開,兩個人就這樣拉著手走了進去。
齊怡錦身著一身素衣跪在蒲團上,手上轉動著佛串,口中還不斷念誦著經文。
即便是聽見了身後的動靜,也沒有停止。
賀廷晟就這樣站在門口,看著她消瘦的背影,很久很久都一動不動。
他看著這佛堂中昏暗的燭光,想起了幼年時的自己。
那時的他,多希望這個身影能回過身來抱抱他,哪怕一下也好。
賀廷晟自小被封為親王世子,從未羨慕過賀元辰兄弟倆。
直到有一天他看見賀寧泰掛著他從未見過的笑容,挨個將那兄弟倆抱起舉高,逗的他們發出咯咯的笑聲。
無人問他三冬寒,無人告他夜已深。
自始至終,他永遠都是一個人。
想到這裡,賀廷晟忽然釋然的笑了笑。
“我不恨你了。”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齊怡錦整個身體猛地僵住了。
“我找到了彌補我缺憾的人,有了他,我不會再羨慕任何人了。”
慕珏聽到這句話,鼻間一酸,眼眶倏地紅了起來。
眼前的這個人,表面凜若寒霜,眉眼間從來都是一片漠然。
沒有人生來冷漠,只是習慣把傷痛全部掩藏在心底。
可你一旦走入他的心中,他便會將畢生的深情都傾注給你。
慕珏緊緊的握住他的手,抬眼看向了莊嚴肅穆的佛像。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說完,他微微一笑,轉身看著賀廷晟的眼睛。
“可我想對你說,沒有愛別離,沒有怨憎會,更沒有求不得,此一生,你都是我的例外和偏愛。”
兩人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情深,相視一笑。
就在兩人離開後,齊怡錦身體一晃,頹然的坐倒在蒲團上。
一滴眼淚順著她的面頰落下,佛堂裡響起模糊的喃喃聲:“真好,真好。”
隔天清早,賀廷晟早早就起床了。
他穿好衣袍洗漱過後,走到床邊耐心的叫自家小狐狸起床。
慕珏伸出赤裸的手臂抱著他的腰蹭了蹭,撒嬌道:“我們明日再去書院好不好,我好睏。”
賀廷晟笑了笑,先將他塞回被子裡,然後去銅盆中拿來溫熱的面帕,走到床邊在他臉上輕柔的擦了起來。
溼潤的觸感把慕珏從周公那裡又扯了回來,他不斷左躲右避,但賀廷晟還是耐心的給他擦著臉。
這一頓折騰,什麼瞌睡蟲也被趕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