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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當我們抵達樓塔,我點起火把,帶著她一起進入地洞,現在已沒時間讓她看看上面的小室了。

她眼神睏倦遲鈍,當我走下曲折的樓梯,她看上去也疲憊無神,她紅豔的衣服映照著黝黑的石頭,四周的陰溼使她有些畏縮。

最底下地窖傳來的臭味令她不安,我溫柔地告訴她臭味並不相干,一旦我們進入巨大的墓穴,臭味將被關在厚重的鐵門之外。 火把的光閃照著上面的拱頂,與二“具大型人面雕像石棺。

她並未顯出懼色,我告訴她要先試試看,能不能自己舉起石植的蓋子。否則,也許我得親自動手 行。

她研究了三具石棺及人面雕像,思索了一下,沒選那具女像石棺,反而挑選穿著盔甲武士的那一副,慢慢的,她推開相蓋,往棺內探視。

力氣沒那?大,但夠用了。

“別害怕。”我說道。

“我不怕,你絕不必擔心。”她溫柔的回答。聲音中含有一種可愛的沙啞,一種微弱的蒼涼音貿。她的手在石棺上輕輕撫著,神情如夢似幻。

“這時你的母親……”她若有所思,口氣好像不是說自己,而是說另一個人,“她很可能已經埋葬了;她的房間將充溢著邪惡的意味,成百支蠟燭在點燃冒煙。想想看,死亡是多?丟臉沒有尊嚴的事!陌生人任意脫掉她的衣服,替她沐身,化妝;陌生人親眼看見她消瘦枯竭,毫無反抗能力地長眠;在走廊的人低語著他們自己的健康,炫耀他們家人的強健無病;不,不,他們的家族絕對沒有肺癆。可憐的侯爵夫人!他們會這?竊竊私語地說,她擁有自己的錢嗎?她的錢給了兒子嗎?當老嫗來收床單時,搞不好還會從死者手上,順手偷走一個戒指哩!”我點點頭,心裡想說,相反的,如今我們站在地下墓穴,準備睡在石頭的床上,只有老鼠為伴。但是這總比死亡好吧,是不是?黑暗裡自有輝煌玄妙,魔界中得以永遠逍遙!

她看起來疲弱不堪,全身冷凜,睡眼惺忪中,她從口袋裡取出一樣東西。

那時從聖哲曼的住屋桌上取來的金剪刀。在火把的照耀下,剪刀閃閃發光,好像絢麗的玩具。

“不,母親!”我叫道。聲音在拱頂回響,那?尖銳,使我也吃了一驚;石棺上的人面雕像一如無情的見證人,呆呆凝望;心裡的刺痛令我驚慌失措。

多?惡毒的聲音呀!卡卡!嚓嚓!她的頭髮一大綹一大綹掉在地板上。

“哦!母親!”她望望頭髮,無言地用靴尖將髮絲撥散;她抬頭看我,她現在活脫脫是年輕男孩了,短短的髮梢貼在面頰;她的眼睛閉緊,伸出手拉我,剪刀從她手裡掉落。

“現在休息吧!”她低語道。

“只為了逃避升起的太陽而已。”我要她安心。她的精力消失得比我快,她離開我走向石棺,我抱起雙目已閉的她,把棺蓋推遠,輕輕將她放在棺內,讓她的四肢舒服自在地調適捲縮著。

她已平靜地滑進睡眠之中,年輕的男生短髮,似把她的臉框成一幅圖畫。

她看起來似已死去,魔法解了。

我定定地注視著她。

我緊緊咬著舌頭,一直到感覺痛,並嚐到血的溫熱。彎著腰,我讓血小滴小滴落在她的 上:她的眼睛睜開,紫藍而發光,她的眸眼瞪著我,血滴掉進地張開的嘴裡;她慢慢抬起頭迎接我的吻,我的舌頭長長伸進去;她的 冰冷,我的 也冰冷;但是血是滾燙的,血在我們之間交流著。

“晚安!我最最親愛的!”我說道,“我的黑夜天使,卡布瑞。”她再次沈入寂靜裡,合上棺蓋,我讓她睡了。

我不喜歡從幽暗的地底墓穴起身,不喜歡空氣中的陰寒;不喜歡地牢傳來的輕微臭味,因為,這表示死人全堆在那裡,而我討厭“死”這個字。

我坐立不安。如果她不甦醒呢?如果她再也不能雙目張開呢?我怎麼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我能開啟棺蓋,仍像昨晚一樣,在她入睡時盯著她瞧嗎?這太沒有禮貌,不,太褻瀆了吧!凡人羞愧之念頓生。在家裡的話,我怎麼敢不敲門就進入她的房間?怎麼敢輕易拉開她床上的 幔呢?

她會甦醒的,她必須甦醒。最好她能自己舉起棺蓋,自己爬出棺外來。一旦到了適當的時間,飢渴將會驅使她一如驅使我一樣!

我為她在牆上點了火把,走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門掩上而未鎖,我走上梅格能的秘室,凝視薄暮的微光,在天空漸漸暈染化開。

我想,當她醒來之際,我一定聽得到她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