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寶珠站在門前。默視片刻,寶珠叫聲“娘”,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說,“娘,不孝女寶珠看望娘來了!”
“寶珠!我的寶珠——”發痴的宋王氏終於擺脫夢態,悲愴地抱住女兒的頭,放聲痛哭。
“娘,我不是回來啦!”寶珠噙著眼淚笑著,慢慢站起身,攙扶著宋王氏坐在椅子上,用手帕替母親擦淚。
宋王氏哽咽著說不出話,只是用眼呆呆地看,雙手不住地摸著寶珠的手、胳膊和麵頰。喃喃地說:“長大了,出息得漂亮了,也幹出番世事來啦!”
“媽,閨女如今可成了匪,鼎鼎有名的關東大盜。”寶珠微笑地說。
“我不管那些,我閨女殺的是壞人,搶的是不義之財。”
“媽,我福貴哥呢?”寶珠環視著居室,看到繚繞青煙後面的長生牌,微微點著頭。
“他早挺屍去啦!福貴不成材,只會賣苦力。寶珠,你把我們娘倆兒可嚇壞啦,福貴提顆人腦袋回來……”
“媽。”寶珠笑著攔住她的話,“是我不慎,險些弄出一場大禍。”
“是啊!多虧東方警長……”宋王氏絮叨開了,敘述東方鴻飛義釋福貴及幫助他們脫險的全部經過。
藍寶珠聽得很認真,說,“你們的地址就是他告訴的。”
“你見到他啦?”
“沒有。”寶珠搖著頭,說,“他託我一個姐妹帶來的。”她剛說完,身子驀地彈起,下意識地去吹油燈,但頭距火苗兒尺許時停下,扭過臉仔細辨聽,說,“有人來了。”
“從來沒有串門兒的呀!”宋王氏說。
“媽,我進里門躲躲。”只見門簾一閃,寶珠早消失了身影。
“宋娘,還沒歇著嗎?”門外傳來語聲。
“誰呀?”宋王氏忙去開門,驚喜得叫出聲來,“東方警長?!”
“宋娘,日子還安穩吧?”東方鴻飛站在門前,手裡提著兩盒糕點,滿臉和藹的微笑。
藍寶珠沒有見過“神槍警長”,她自門簾縫隙窺視,東方鴻飛穿著藍色長袍,配上一條白色的圍巾,顯得莊重、文雅,神情溫柔、和藹,絲毫沒有警察的狡黠、虛偽和刁蠻。她曾聽小娟戲語:“妹子,男人不是好東西嗎?就怕你見到他,捨不得丟下。”
當時她有些惱怒。把臉一沉說:“姐。少跟妹子上這套話。我想會會他,不過是感他的恩。”眼下,她的心不知為什麼,竟重重地跳動數下,跳得奇怪糟懂。
宋王氏雙手不住地摸著衣襟,不知說什麼才好,半晌才說:“託先生……不,這全是先生賜的,我和貴兒因禍得福,你是個救世的活菩薩。東方老爺子的病好了嗎?”
“我來看望叔叔,順便……哎?”他指著長生牌,問,“那是什麼?”當他看清後,哈哈大笑走過去,想一把綽起來。
“哧”的一聲微響,有微小的東西打在手腕上,細看是顆玉米粒滾落袖下。驚詫間,門簾挑起來,“留著也好!”
“藍寶珠!”東方鴻飛征住了。
“是我。東方先生,藍寶珠謝過救我母兄之恩!”
藍寶珠竟如男子一樣抱拳施禮,神情恭敬,眉寧間盪漾著英武之氣,兩隻澄澈如冰水的眼睛微微上吊,顯示出桀驁不馴和幾分野性、驕矜,但紅唇還是真誠、友善地笑啟,雪白的牙齒閃著光澤。在東方鴻飛跟裡,這位身材姻娜、衣著闊綽的妙齡女子,半點也不像喋血生涯的女盜,到底像什麼?他一時說不準,那氣質和佳麗的容貌絕不像冷豔的少婦、名門的閨秀、江湖上賣藝的女子、桃面蛇心的羅剎女…
…只是個活脫脫的冷麵美人。憑警長的直觀感覺,她和呂小娟迥然不同,她的目光深沉、警覺、機敏而又拒人於千里之外。
“藍色……藍衣女俠,東方某早仰……”東方鴻飛一時言語無措。
“還是叫藍色妖姬的好,對嗎?東方警長。”她咯咯地脆笑起來,開朗豪放,一對藍寶石耳墜打鞦韆地晃動;身體一搖,脫下大氅,緊腰的藍緞小襖越發顯出嬌饒。
“嗯、嗯。”東方鴻飛不自然地笑了,他曾聽呂小娟說,藍寶珠不哭,但也不好笑,多得是冷笑,只有在高興的時候才暢懷大笑。警長能從銀鈴般的笑聲裡感到她對自己的信任,沒有虛偽和寒氣。
“大名鼎鼎的神槍警長靦腆得像個大姑娘。”藍寶珠瞥了他一眼,對母親說,“媽,能把我哥喚起來嗎?”
宋福貴和寶珠相認後,福貴第一句話就問:“妹子,這些年你原是做了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