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泰奧。你能再介紹點別的嗎?“
“試試苦文酒,梵·高先生,”高更插嘴,“那是唯一值得藝術家一飲的酒。”
“你看怎麼樣,泰奧盧
“為什麼問我呢?隨便你。傳者。給這位先生來一杯苦艾酒。你今天似乎很高興,保羅。有什麼事啦?賣掉了一幅畫。”
“沒有比那更卑鄙的了,泰奧。不過今天上午我碰到了一樁迷人的事。”
泰奧向文森特使了一個眼色。“講給我們聽聽,保羅。待者!給高更先生再來一杯苦艾酒。”
高更用舌尖舔舔苦又酒,一飲而盡,然後開口。
“你可知道那條死巷,弗雷尼埃巷,一頭在福努路上?晤,今天早晨五點鐘,我聽到富雷爾媽,馬車伕的老婆,驚叫:‘救命!我的丈夫上吊啦!’我從床上一骨碌跳起來,套上褲子(禮貌要緊!),撈起一把刀,奔下樓去,割斷繩子。人已經死了,但身體還熱,還很熱,我想把他放上床去。‘別動!’富雷爾媽嚷道,‘我們應該等警察來!’
“我房子的另一邊,伸出一塊十五碼長的蔬菜地。‘有甜瓜嗎?’我問那種菜的。‘當然,先生,熟的。’早飯時,我吃著瓜,不再想到那上吊的人。你看生活真妙。毒藥之外,有解毒藥。我應邀去吃午飯,所以穿上最好的襯衫;為了想嚇唬一下同席的人,我講了這樁事。他們卻笑嘻嘻,毫不在乎地都問我要一段那人上吊的繩子。”
文森特目不轉睛地望著高更。他有一顆野蠻人的巨大、黑色的頭顱,一根大鼻從左眼角直落到右嘴角。他的眼睛很大,象兩顆杏仁,眼球凸出,眼神極其憂鬱。骨頭在眼睛上下突起,並延伸到長長的面頰,橫過寬大的下巴。他是一個巨人,具有不可抵抗的、野性的生命力。
泰奧婉然微笑。
“我怕你對你的虐待狂太欣賞了,那已經完全不正常了。我得走啦,別人約我吃飯。文森特,一起去嗎?”
“讓他和我在一起吧,泰奧,”高更說,“我想和你的這位老兄談談。”
“很好。可別把苦文酒灌得他太多。他還不習慣呢。侍者,多少錢?”
“你的那位老弟真行,文森特,”高更說,“他還不敢陳列年輕人,我看是瓦拉東壓著他。”
“他的陽臺上有莫奈、西斯萊、畢沙羅和馬奈。”
“不錯,但是修技的在哪裡?還有高更的呢?還有塞尚的和圖盧茲一洛特雷克的呢?其他的人逐漸老了,他們的時代逐漸過去了。”
“嗅,那末你認識圖盧茲一洛特雷克?”
“亨利?當然認得!誰不認識他?他是個該死的好畫家,但他是瘋的。他認為如果他和五千個女人相好過。就能夠出掉不是一個完整的人那口氣。每天早晨,他懷著苦惱不已的自卑感醒來,因為他沒有腿;每天晚上,他把自卑感沉溺在酒和女人的肉體中。但是第二天早晨,那自卑感又回來了。如果他不瘋,就會成為我們最好的畫家之一。我們就在這兒拐彎。我的工作是在四樓。當心臺階。木板破了。”
高更走在前面,點燃一盞燈。一問腿腸的頂樓,有一具畫架、一張銅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門旁的凹處裡,文森特看到一些粗鄙狠褻的照片。
“從這些圖片看來,我敢說你並不看重愛情。”
“你坐在什麼地方呢,床上還是椅上?桌上有點極菸絲。嗜,我喜歡女人,要胖的,不一本正經的。女人的才智叫我討厭。我一直要一個胖情好,但從未找到。我被愚弄了,她們總是懷孕的。你讀過上個月出版的、一個名叫莫泊桑的小夥子寫的短篇小說嗎?他是左拉的被保護者。一個喜歡胖女人的男子,在家裡準備了兩份聖誕餐,外出找伴。他碰巧遇到一個十分中意的女人,但當他們正打得火熱的時候,她生下了一個結結實實的男娃!”
“可是,這和愛情沒有關係,高更。”
高更在床上伸展身子,一條肌肉發達的手臂枕在頭下,朝著沒有塗漆的屋橡噴煙。
“我意思不是說我對美不敏感,文森特,而是指我壓根兒沒有什麼美感。就象你所覺察到的那樣,我不懂什麼愛情。要說一聲‘我愛你’,我的牙齒就會碎裂。但是我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我象耶穌一樣說:‘肉體就是肉體,精神就是精神。’多虧它,幾個錢就能滿足我的肉體,而精神上心安理得。”
“你一定很輕易對待這種事情的吧!”
“不,跟誰睡覺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跟一個懂得歡樂的女人在一起,我就得到加倍的歡樂。不過,我只想滿足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