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遙道:“家父秉承祖志,不得不總是為俗事煩擾,侄兒倒是與溫伯伯性情相投,無意出仕,還是浪蕩江湖更加自在快活。”
溫舉凡大悅,大笑道:“不錯!不錯!便說大唐末期罷,憲宗迎佛骨,穆宗餌金丹,武宗受道籙,宣宗好神仙,從而導致民生凋敝,沒有哪個是值得幫的。”
幼薇情不自禁插嘴道:“溫伯伯說得不錯。不過大周太祖勵精圖治,如今國內百姓安居樂業,萬事欣欣向榮,可比一路走來大漢的境況好多了。”
幼薇方才說完,自己也嚇了一跳,看到周遭的人才想起來此時的她本應是庾家的女兒,而不是大周的長公主。
這一而再,再而三的身份轉換,加上應酬不同的人物,著實讓人吃不消。
“小妹,休得無禮!”
庾遙恨不得仰天長嘯!雖然昨晚再三叮囑,幼薇還是如此口不擇言,眼看著溫舉凡的笑容僵硬,臉面已有些掛不住了。
這時,溫蒼說道:“孩兒也聽聞近年大周經歷兩代帝王的治理,已經初顯成效,如今剛登基的新帝更有收復失地的雄心壯志。父親久居深山,當慣了閒雲野鶴,未能及時知曉也屬平常。”
溫夫人也幫腔道:“老爺,咱們許久不出山闖蕩江湖,也不曾過問世事,想來外面也已經日新月異,你也別再說那些老黃曆了,不如多多與年輕人傾談,這些話聽著多麼新奇有趣。”
溫舉凡尷尬一笑,說道:“夫人說得是,咱們真的是老咯!”
庾遙起身作揖道:“小妹自小被父母寵愛慣了,久在閨閣,從未出門遠行,詩書武功無一通曉,實在是井底之蛙不可語於天,夏日之蟲不可語於冰,萬望溫伯伯、伯母莫要怪罪。”說完又向幼薇使眼色道:“還不快向溫伯伯賠禮?”
幼薇剛剛站起身子,溫舉凡便笑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更何況,各抒己見罷了,賢侄女又何錯之有?賢侄如此緊張,倒顯得我不能容人了。”
庾遙於是附和道:“溫伯伯說的是,不如侄兒先自罰三杯罷!”說罷自斟了三杯,飲盡了。
溫舉凡也舉杯道:“賢侄客氣了。”亦飲盡杯中酒。
幼薇也舉杯道:“我酒量不濟,便敬溫伯伯、伯母一杯罷!”
溫夫人微笑著說:“且慢。來,坐到我身邊來,讓我仔細瞧瞧。”邊說邊向幼薇招了招手。
幼薇膽怯,餘光看向一旁的庾遙,見瘐遙點了點頭,方才輕移蓮步,走到溫夫人身旁。
溫夫人伸過手去,拉住她的手,說:“坐。”
幼薇緩緩坐在一旁,由著溫夫人仔細端詳。
溫夫人先是攤開她的手掌細細瞧了,又抬頭將她清秀如煙的眉目看了個遍。
“真是個好姑娘!看這細嫩的手掌,的確不曾習武。依我看,姑娘家便該如此文靜溫良。這小模樣也好得很,像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溫蒼與溫黛兄妹彼此悄悄對望了一眼。
溫夫人向庾遙問道:“賢侄,你們庾家怎麼將這般好閨女藏得如此嚴密?長兄如父,你可知許了人家沒有?”
此時溫蒼眉間緊鎖,已是微微沁汗,一隻手更是緊緊握住長袍的邊緣,暗自用力。
溫黛悄悄伸過手去,握住他的手腕。
溫蒼抬了頭,眼中隱隱有淚。
溫黛卻是粲然一笑。
溫蒼於是緩緩地鬆了勁道。
庾遙聽溫夫人這樣一說,心中也是一驚,苦於一時編排不出什麼能夠自圓其說的婚約來,只得說道:“舍妹年紀尚幼,因此並未許人。”
溫夫人笑著點點頭,說道:“檀郎玉貌,洛神天姿,真是般配。賢侄女,方才不是要敬酒麼?來人,將我從孃家帶回的九曲香取來。”
幼薇早已羞紅了臉,只顧著低頭。
很快,兩位青衣侍女託著一個青玉酒壺以及兩隻小杯走近,壺杯均雕以蓮花紋樣。
如此情勢幼薇只得站起身來,滿滿地斟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溫夫人,說道:“天降祥雲,人添福壽,敬伯母。”
溫夫人的笑容溫暖慈愛,她接過酒杯說道:“好,好。”說罷便一飲而盡。
幼薇舉起另一隻酒杯欲飲,卻被溫夫人攔住。
溫夫人笑道:“方才你說自己不勝酒力,莫要早早地醉了。”
庾遙道:“一杯不打緊的。”
溫夫人道:“我出身拳術世家,這樣溫和嫻靜的孩子的確是平生少見,我還有好些話要問你。蒼兒,你來,代飲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