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不該如此,有違禮數。”幼薇背對著皇上,脊背微微顫抖,內心更是驚懼不已。
皇上並未退卻,仍執意向前走了幾步。
他繞過木頭滑膩的外側,瞥過水波上聚散的花瓣兒,在她面前駐足。
她那一張俏臉未施脂粉,早已被水汽蒸騰得兩頰泛紅,豔若桃李。
她肩上的一縷黑髮靜靜垂下,浸潤在水中,髮絲輕散,好似一條鰩魚拖著烏雲般的黑影入侵了這片絕美的海域。
四目交接中,他們二人之間彷彿有一層蛋殼一般薄薄的靜默。
窗外落花的聲音似乎都輕輕敲打著這靜默。
清寒的月光漸漸退出屋子,退得那麼慢。
期間還有多次停頓,像是他喉結上下的滾動。
情潮洶湧,回憶也接踵而至,霎時便能將人吞沒。
正如此刻鼻間吸入的香氣,那樣地清甜而澎湃。
“永安……”
他再次輕聲喚她,似是已經用盡了所有的耐心。
明明此刻在水裡的是她,他卻覺得自己早已溺入深海。
天地遙遠,他在其中無根漂浮著,幾乎快要窒息。
“皇兄真要如此,才能放過其他不相干的人麼?”幼薇盯著皇上的眼睛,冷冷地說。
一字一句叩在他心上。
他像是鐘樓裡的那一方老鍾。
斑駁寥落。
一串串鐘聲沉沉地跌落,跌落在夜的深淵,跌落在不見底的深海。
他似乎聞到了這月夜的寒冷……
皇上從恍神中清醒過來,提起那桶熱水,緩緩地澆了下去。
花瓣兒驟然散開。
勻淨的水流汨汨流過。
幼薇抓著披風的手沒有一絲放鬆,反而更緊張了。
灼熱的水汽再次撲上她的臉。
他望了過去,微溼的鬢髮與白皙的面板交界之處沒有一絲人皮面具凹凸的痕跡。
“也許是太過多疑了。”他在心裡默默地安慰自己道。
眼前人不是永安,還能是誰?
皇上撂下一句“小心著涼,早點休息。”然後就低垂著眼眸,悄聲走了出去。
聽到皇上步下樓梯的聲音,晰兒和朦兒早已跪在那裡候著,一動都不敢動。
皇上冷冷地斜了一眼朦兒,說道:“好生伺候長公主,不得懈怠。”
未等晰兒和朦兒叩首回話,皇上就已經揚長而去。
朦兒心頭一涼,抬頭時只看到皇上遠去的背影。
王忠帶著兩個小內侍早就已經等在門外,見皇上出來,連忙遞上禦寒的披風。
“不必了。”皇上擺手回絕。
“皇上,夜深了,小心著涼。”王忠仍勸道。
“他怎麼樣了?”皇上自顧自地向前走,頭也不回。
王忠只能快步跟上,說道:“皇上您放心,萬無一失。”
“朕去看看。”
皇上加快了腳步,王忠腿短,跟在後面簡直快要小跑起來了。
在皇上決心來嶽州設局之初就將盧宅內外做了一番改建。
最重要的是修建了一座極為隱秘的地牢。
只是為了鎖住那個人,永生永世。
皇上日常批閱奏摺的屏風後面,便是暗道的所在。
順著暗道一路向下,若無指引,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冰塊,以為那裡僅僅是這座大宅子藏儲冰塊的冰窖。
孰不知冰窖盡頭還有暗門。
王忠觸動機關,暗門開啟。
徹骨的寒意和浸漫的血腥氣在這一瞬間互相交融。
這種奇異的感受落在皇上面前,卻讓他異常地興奮。
若說那是一間地牢,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囚籠。
鐵柵欄像是從地底下長出來似的,直刺入房頂。
鐵柵欄裡面亦有無數鐵鏈縱橫。
被鐵鏈吊起的當然就是溫蒼。
而溫蒼原本的一襲白衣早已被鮮血浸潤又幹涸,粘在身上,彷彿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那臉色越發地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就連原本血紅的唇色也暗淡了下去,唯有嘴邊還沒幹透的血是鮮紅的。
垂順的髮絲已乾枯得像是荒草一般。額前的幾縷頭髮溼著,緊緊貼在臉上。
他的琵琶骨也早已被刺穿,鎖住。
武功盡失,動彈不得。
溫蒼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