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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部分

條銀魚在我的碗中:“這銀魚從太湖中一撈上來,便用冰鎮著,快馬送進京的。姑娘是喜歡吃南方菜的。”見我遲遲不提箸,只得問道,“姑娘今天似乎有些煩躁,是在宮外聽聞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麼?”

我欲端起茶盞,卻被燙得縮了回去。遂握一握冰冷的酒杯,以平息心頭的浮躁氣息:“是有些事情,卻說不準是好還是不好。”

芳馨道:“姑娘說給奴婢聽一聽,奴婢也好為姑娘分憂。”

我將李萬通的說書略略說了一遍。芳馨聽罷笑道:“這個李萬通究竟是什麼人?竟處處向著姑娘。”

我示意她坐下:“姑姑也覺得他在幫我?”

芳馨道:“能將宮闈秘事刪刪改改,說得這樣得體,這個李萬通,絕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這樣簡單。只是……”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我面前,顯得比往日拘謹,“奴婢只是擔心姑娘如此聲名在外,太過顯赫也不好,畢竟,打傷妃嬪並不是好事。”

我淡淡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要看人怎麼說。春秋筆法,為尊者諱。周襄王被自己的弟弟和狄人打敗,逃到鄭國去,派使者向秦晉求援,多少愁苦與難堪,都成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天王出居於鄭。’'40'魯文公被晉國陽處父羞辱,也只有一句‘及晉處父盟’'41'。反倒是鄭莊公被寫成了一個縱弟行惡的小人。”

芳馨笑道:“難道鄭莊公不是小人麼?”

我用指尖撥著酒杯,清甜的酒水旋成一道淺淺的漩渦:“縱然可看作縱弟行惡,又何嘗不能看作一再給他改過的機會?自己要裂土篡位,倒要賴兄長待他太好麼?功名都是自己掙下的,過錯都是旁人縱容的——天下沒有這樣的好事。”

芳馨稍稍放心,掩口一笑:“姑娘打傷慧貴嬪的事,經李萬通春秋說法,確是大快人心。就怕民間議論太多,陛下聽見了會不高興。”

我搖頭道:“無妨。民間向來喜歡議論宮裡的事,之前玉樞專寵的時候,百姓不是還把她說成了水蛇精?誰也不能阻攔老百姓怎麼說。雲弟說得很對,民心所向是很要緊的。”

芳馨仍擔心道:“奴婢聽說古時民間的讖言和歌謠多有實現的。姑娘名聲太盛,萬一他們胡亂說,奴婢怕會引致聖上疑忌。”

我搖頭道:“民間的讖言和歌謠何其多,那些被史書記載下來的,只因為恰巧是民心所願,且又實現了。而許多未實現的,都泯滅無蹤了。”說著口角輕揚,“操縱民心是一件歷時長遠、見效緩慢的事情,比起這個,最直接的危害來自廟堂之上。”

芳馨點頭又搖頭:“奴婢……不甚明白。”

我笑道:“還記得當年封司政和封女巡父女被流放嶺南,其中一條罪名是什麼?”

芳馨笑道:“這……奴婢如何能知道?”

我笑道:“是操控朝廷風議。鹹平十三年,御駕親征,皇后監國,言官上書,不是‘後宮不得干政’,便是‘萬乘不宜蹈險’。這便是當年的封司政操控臺諫的結果。”

芳馨恍然道:“‘後宮不得干政’,怨不得陸皇后要將封司政重重治罪了!”

我冷笑道:“姑姑不妨想一想,鹹平十年御駕親征時,乃是封司政監國,鹹平十三年交予皇后監國,可想他多少不甘心。操控朝廷風議……李萬通的書與其說是說給百姓聽的,倒不如說是說給朝中的大臣聽的。”

芳馨道:“李萬通要讓朝野盡知,姑娘不是女寵,且為人剛正。”

我輕笑道:“剛正談不上,剛烈倒可勉強一說。”

芳馨笑道:“這李萬通倒真是一個好人。”復又疑惑,“奴婢有些不明白,這李萬通如何能把宮中之事說得這樣……真切。倒像親見的一樣?”

半年前我聽李萬通說高暘與智妃之事、文泰來和蘇燕燕之事,我便有疑心了。待今日聽他說起宮中之事,便確定無疑:“顯然是有人熟知內情,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萬通。也許此人還將此事賣了一個很好的價錢呢。”

芳馨愕然道:“此人是誰?”

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這酒甜得像蜜水一樣,比樊樓的酒淡了許多,果然是後宮妃嬪所飲,和市賣的不同。”

芳馨一怔,識趣地不再追問。她自斟一杯,又道:“既然李萬通之事並不是姑娘所煩惱的,那姑娘究竟為什麼事顯得如此憂心忡忡?”

我嘆道:“是信王世子……”

芳馨頗為意外:“信王世子?奴婢還以為是弘陽郡王的事情呢。似有很久沒有聽到世子的訊息了。”

我笑道:“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