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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第二天,她決定走出候車室走出廣場,可結果像迷路一樣,在廣場上暈乎乎地轉了幾個圈,竟還是回到了原地,還是沒能走出去。這不僅是沒有方向感,更主要是她不知該上哪去。天又黑了,沒辦法,他們只好又走進候車室過夜。自從上路以來,弟弟就幾乎沒說過一句話,這時候他開口了,一開口就哭,“我想回家!”

她想起了在家裡早就作好的打算,必須先找個便宜的旅館住下來,然後再找事幹。她對找事幹並不擔心,心想上海這麼大,要找個事幹掙點兒錢應該不會難。然而當她費盡周折才得以在一家小飯館做服務員的時候,才知道這一切遠沒想象中那麼容易。

天剛亮她就叫醒弟弟走出候車室,她也還是不知應該往哪走,但她想,管它呢,反正往哪走都一樣,只要能找個住處再找份工作就行。天上下起了小雨,她帶著弟弟沿著一條街道邊走邊用心看,好在沒走多遠就給她找到一家地下招待所,價錢比較便宜,她心想也許沒有再便宜的了,就住了下來。接下來她開始尋找工作,找了好多天,才在火車站邊上一家小飯館做上服務員。暫時她還不想替弟弟找工作,一方面是缺乏信心,因為的確太難找了;另一方面是考慮到弟弟太小,覺得應該讓他適應一陣子再說。

那家小飯館給她300塊錢的工資,答應一個月試用期滿再加給她,可當她做完一個月,那老闆卻食言了,說,“你要麼走,去找比這好的工作,要麼就老老實實在這幹,別再嫌工資少。”她沒想到做老闆的還會這麼奸詐,沒辦法,她只好繼續待在那兒。可問題又出來了,他們從家裡帶來的錢已經用完了,靠她這點工資連付招待所的錢也不夠。她想只能叫弟弟去找工作了。

她把弟弟帶到那家飯館,心想只要那老闆收下他,就至少也得再給個300塊一個月,這樣生活就能勉強挺下來。誰知那老闆得知弟弟還不滿16歲,就堅決不同意,說是用了童工會被罰款的。她便帶著弟弟去其他地方找,結果都一樣,都說至少要到法定年齡才能收他做工。如此一來她可慌了,不知還有什麼辦法可想。眼看連工資也快用完了,她就更是焦急,弟弟也是,怪她不該帶他到上海來。

“我要回去,我不想再待在這兒了。”

“你一個人回去嗎?”

“反正我要回去。”

“你就沒想到回去以後可能有什麼等著你嗎?你真的敢回去?”

“我不管,我只要回去。”

“可你哪來路費呢?我們沒錢呀?”

弟弟哭了,一連聲地責怪她,“都怪你,都是你給害的。”

她知道弟弟已經後悔了,後悔他們所做的一切。

好在她後來終於給弟弟找到了工作。那是一天下班後,她路過一家洗車行,見那兒掛著一塊招工的牌子,就帶著弟弟去找那老闆,那老闆只問弟弟是否吃得了苦,別的一概沒問,這樣弟弟便有了一份洗車的工作。

兩個人都能掙到工資,維持基本的生活便不成問題。為了讓弟弟安心待在上海,她在外面租了間房,這樣比住招待所要便宜許多,而且可以自己做飯吃,多少有了點家的感覺。只是弟弟也還是不怎麼說話,老是悶著臉,她知道這不單純是沒能適應新生活的緣故。對此她沒有辦法去改變,因為她無法說,提都不能提,只要她一提起,弟弟就肯定會哭,也就更是無法擺脫那個陰影。況且她自己也還是沒能從那個陰影中走出來。

轉眼間他們在上海已待了好幾個月,弟弟不再像剛來那陣子老是嚷著要回家,但她知道這並非因為他像她一樣早已死了這個心。看到他那始終鬱悶著的臉她就有些擔心,生怕有那麼一天她的話對他不起任何作用。她已經覺察到他不怎麼相信她的話了。他恨她,他不說她也知道。

快過年了,弟弟似乎在憋著一股勁,憋得她有些慌。

下過一場雪後,只需掰幾個手指頭就能數到過年這一天,她也特意置了些年貨——買來一二十斤豬肉做燻肉。在他們那兒每戶人家過年都要制些燻肉。不吃燻肉就幾乎沒過年的氣氛。她找了些柴火堆在門外燒,叫弟弟快把肉拿來,弟弟坐在屋裡沒動,也沒吭聲,她就意識到了情況的微妙。她走了過去,說:“你不是最喜歡吃燻肉的嗎?”弟弟沒看她,她又說,“你過去給我幫一下忙好嗎?”這時候弟弟突然衝她叫道:“我不要吃什麼燻肉!”她嚇了一跳,沒想到弟弟會衝她如此大聲吼叫。“我要回家,我不要吃燻肉!”弟弟又是一聲大叫。她差點給嚇懵了,不知道他接下來還要怎樣。

“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已經沒法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