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羊肉烤得很講究。一刀切下去,香氣四溢熱油沁出,切完之後金黃色澤的油已滿了盤底,好像每一塊肉的紋理間都漫出鮮香,淳厚的香味縈繞不散,半點不羶。
這味道勾得飢腸轆轆的雪梨心裡好悲憤,一邊默唸著“不餓”一邊戀戀不捨地把碟子呈回去,福身:“奴婢告退了。”
衛忱一聲嗤笑。
修長的手指轉著酒盅輕嗅酒香,他指了指四周:“都是熟人,我們不挑你的錯。”
雪梨訝然抬頭,四處一掃,這才發現原來這一方帳裡就是幾個她見過的那些御令衛官員。
別的宮人也都退出去了,她是因幫衛忱切羊肉才留到現在。是以聽衛忱這麼說,雪梨貪戀帳中溫暖的心情就翻了個番,堆笑:“那……奴婢暖和一會兒。”
“嗯。”衛忱一邊點了頭,一邊徑自拿了只空盤子起來。焦溜丸子夾了四個、紅燒玉蘭片放了七八片、糖醋櫻桃肉舀了兩匙,方才切好的羊肉也放了兩筷子進去。
然後把碟子往她跟前一擱:“去吃。”
雪梨頓時雙眸都亮了!
捧起碟子,她發自內心的喜滋滋的樣子看得衛忱覺得好笑。
筷子也遞了一副給她,他定定神,見先前見她所穿的櫻粉色齊胸襦裙換成了穩重些的蔚藍色,一哂:“尚食局把你留下了?晉位了?”
“是。”雪梨吃著糖醋櫻桃肉,聽他詢問只好急忙嚥下。險些卡了嗓子,強嚥下去後倒是笑得真心實意,“多謝大人的貢梨!”
衛忱悠悠而笑,執箸夾她剛切好的那碟羊肉吃了一口,而後告訴她:“別謝我,指揮使大人給的。”
“……”雪梨愕住,剛送進口中的焦溜丸子往下一滑,嗓子又被卡了一下。
“幹什麼這副表情?”衛忱打趣著把湯盅擱到她面前,示意她喝口湯緩緩,又道,“我哪有本事拿那麼多貢梨?”
總共一百多個梨,宮裡宮外這麼多人看著。倒是誰也不缺這口吃的,只是這恩賜值得一爭。
連衛忱這御令衛都得不到的話,就更稀罕了!
雪梨想了想,明白了這個理,覺得不管指揮使缺不缺這口吃的,這麼難得的東西他能拿出來幫她,她都必須要鄭重謝他才好。
衛忱抿著酒,感覺衣袖被一扯。
挑眉看過去,旁邊的小姑娘笑得一臉巴結,明擺著有事相求。
“咳。”他放下酒盞,正色問她,“幹什麼?”
雪梨抿著笑容:“您覺得……奴婢備點什麼謝禮合適?”
衛忱一啞,還真被她問住了。
宴席無聊,周圍都是熟人,連敬酒客套的心都沒有。他索性幫她認真琢磨起來,前思後想半天,卻是搖頭:“算了吧,你一個月才多少月錢?指揮使大人衣食不缺,你真有謝意,我給他帶個話就是了。”
說白了就是:她備得起的東西送到指揮使那兒八成不入眼。
雪梨被他說得有點尷尬,手指糾結地在案上劃了劃,囁嚅道:“光帶個話多沒誠意,那可是貢梨。”
但抬眸看到衛忱笑而不言的樣子,反倒覺得是自己顧慮得太多了。於是一福:“那勞煩大人……”
離衛忱不遠的陸勇聞言就有了主意,出言便道:“你一個姑娘家,做個香囊荷包不是很好?”
然則話音還未落,衛忱就一抬手製止,神色懨懨:“打住,接下來肯定又是話鋒一轉誇令夫人賢惠。”
這位陸勇是御令衛北鎮撫司的鎮撫使。兩個月前剛成的親,夫妻感情和睦無妨,問題是自此之後他就添了個誇媳婦的愛好——這按說是個好事,但一眾御令衛大多公事繁忙顧不上娶妻生子,日日聽他說家有賢妻的事簡直嫉妒得牙癢癢,又不能因為這個揍他,只好以嗆他為樂。
陸勇剛到口邊的一句“我現下用的荷包都是夫人做的,就是比外頭買的好”被衛忱噎了回去,面上白了一陣悶頭喝酒,不理周遭同僚的嘲笑。
衛忱想了想,看向雪梨:“這主意倒不錯。”
雪梨也覺得這主意不錯。論針線活,她們比不過尚服局的宮女,但平日裡女官們有些東西要縫補也會交給她們,所以也都看得過眼。
偶有小宦官想看著體面些,也會央她們縫個荷包什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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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的宮宴在差兩刻子時時散去,殿內殿外齊施稽首大禮恭送皇帝離開,而後宗親、命婦、朝臣、使臣與相熟的人告辭後,也都各自離開,出宮回府。
但正暉殿內外必須立刻收拾